后山,承道峰,承道殿。
空旷的道殿中央,柳元正与元道老真人对面而坐。
凝望着苍老的元道老真人,柳元正不禁再度生出感慨来。
劫运的经历,跨越生与死之间的游历,或许真的能够使人成长,距离他上一次离开山门,分明没有过去多久的时间,可是等今日,柳元正再和老真人面对面的时候,他恍惚间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有了坦然直视老真人的淡然心境。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滋荣实借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个中滋味,实难言明。
与此同时,元道老真人也在注视着柳元正,一时间两人无话,却似是再用另外一种方式交流。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元道老真人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面上含笑。
“善!元易,比起你在劫运中做得大好事情,你如今身上的变化,才是真正教老夫觉得欣慰与喜悦的,安文和宗安他们没有选错人,也没有看错人,在天底下玄家诸修仍旧以红尘浊世炼心的时候,你便已经在生与死之间,磨砺出了圆融的道心!往后百年,乃至於千年,师门交到你的手里,老夫放心了。”
说来也奇,面对宗安道人,面对安文子掌教,面对同门诸修的时候,柳元正都有身处一门的感觉,但这还是第一次,在这冰冷的承道殿中,柳元正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经世老怪,而是在真正的面对师门的祖师。
轻轻地颔首,柳元正没有客气甚么,淡然开口道。
“可是祖师,越是在修行路上走下去,弟子便越是觉得自己有太多的不足,需要时间去弥补,坦白说,这些年里,弟子做得道子首席,收获了太多的风光,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风烟散去,我也不过是只修行了数年的微末修士而已,今次来拜见祖师,也是想着跟祖师说一声,往后数年里,可能劫运的事情顾及不到太多了,弟子准备长久的闭关一段岁月,用以潜修。”
闻言,元道老真人更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能这么想,很好,吾道缘何称之为玄门?长生修法本就是一件很玄的事情,很多时候,这条路上走得太快,走得太慢,都不是好事,这几年,你实则走得太快了一些,倘若讲求动静相宜,便也是动的时候太多,静的时候太少,如此走下去,难免要走到有所偏颇的时候,你能悬崖勒马,自是善事,只是无量量劫本就是无量机缘之所在,你果真放得下了?”
柳元正果决的点了点头。
“祖师,量劫乃玄门的大业,而玄门也好,吾雷宗也罢,从来都不是一两人的玄门与雷宗,往大些说,大世之中,天骄云集,若要定鼎大业,想必能顶上弟子这个缺的大有人在。
往小些说,宗门一代人里有人太过夺目耀眼也不是甚么好事,要么耗去往前几代人留下的底蕴,要么耗去往后几代人的气运,盛极而衰么,从来都是颠扑不破的至真道理。
况且,我若是占住这个风头怎么都不动,后来人又该如何去出头?犹记得昔年,最初西行历劫时,我还只是初入金章院的弟子呢,如今,也该教功字辈的弟子们在红尘劫运里打打滚了。”
听得柳元正此言,元道老真人几乎是眉开眼笑,脸上苍老的皱褶都挤到了一起。
“善!大善!老夫几乎不知该如何夸赞你了,元易,毫不夸张的说,老夫开宗立派三万七千余年,一代代弟子前赴后继的从老夫眼前过去,少有人呐!少有人做道子首席时,能如你这般识大体,你的事情,老夫应下了,往后几年里,若无危及宗门气运根基的事情,不会有杂事扰你潜修!”
“多谢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