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莲楼附近的百姓发现,最近这段长街上又新开了一座酒楼。
酒楼的名字也很奇怪,叫满口香火锅。
火锅是什么,没人知道。
只听店伙计说,这是来自海外膳食国的一种新吃食,客人进了店里面,可以自行挑选菜品,自己动手将菜下锅。
扬州城不乏富贵之人,在满口香的宣传之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两日时间,城里许多人都知道了。
包括住在广陵区林安巷的王尧京。
王尧京家世不错,父辈在扬州官府任职,也算是官宦子弟。
他今年二十八,生平最喜欢之事有两件,一个是吃,一个是美色。
王尧京经常挂在嘴上的话“这个世间,唯美食和美人不可辜负”。
此人风流成性,科考不中之后,便彻底放弃了学业,趴在祖宗留下来的积蓄之上,当起了啃老的蚂蝗。
“少爷,少爷,哪里有空位置!”
王尧京的狗腿子王二狗,指着不远处刚刚空下来的位置,满脸谄媚的对王尧京说道。
“去,赶紧占下来!”
王尧京挥了挥袖子,让仆从赶忙去抢占位置。
在门外长凳上排队时,他已闻到了从门里飘出来的辛辣香味,早已食指大动,急不可耐了。
若非看见地位比他更显赫的府衙一位命官家二公子也在丫鬟的伺候下,坐在门外长凳上喝梅汤等候,他早仗着亲爹是官府大人带着狗腿子硬闯了。
他到酒楼吃饭,哪儿受过这样的待遇。
像他们这些宦官子弟,去哪儿都有掌柜的上前招待,生怕怠慢了。
这新开的满口香火锅倒好,不但对上门的客人一视同仁,甚至连他们这些公子哥们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来了还不待询问,便被门口的小童丢下一句客满了,稍等片刻而应付。
当然,
王尧京自认,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排队就排队,只要今日能吃上这‘火锅’,一切都值了。
在美食面前,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忠诚的二狗子准备帮他占位置时,却被两个身形壮硕的人拦住了。
王尧京当场便急了。
“唉唉唉,怎么个事?!”
远远叫了一声,王尧京快步走近,看向两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子,气势却一点没落下道: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先来后到?”其中一名满脸横肉的男子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我家公子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你给我讲先来后到?!”
那人说完,不再理会王尧京,对着焉头巴脑的王二狗喝道:“起开!否则弄死你!”
“就,就不!这是我家公子先看到的位置!凭甚让给你家公子?!”
王二狗虽然慑於对方体型威武,看起来不太好惹,话都不敢说太大声,但是态度却丝毫不服软。
“呦,还是条忠诚的狗。”
男人咧嘴笑了一下,旋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凶意,猝然一脚朝着坐在长椅上的王二狗肚子狠狠踹去。
眼前的公子哥看起来有点身份,他们不好当面动粗,坏了公子名声,不过这仆从,一条摇尾巴狗而已,教训一顿也无妨。
一脚下去,王二狗躲避不及,被重重从长椅上踢开,翻了个白眼,昏死了过去。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王尧京看着这一幕,气的混身直哆嗦,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眼前二人,
“你,你们竟敢当众打人?!”
那汉子看向王尧京,突然咧嘴森然一笑,
“这位公子,你考虑清楚了,你那奴仆,当真是我们打的吗?”
说着,将拳头捏的嘎嘣作响。
“哈…!”
王尧京瞬间感到一股气势朝他重重压了过来,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种状况的他,腿肚子忍不住打转抽筋,又气又怒之下,后退了一步。
他虽在扬州风流多年,可都在规矩之内行事,对喜欢的姑娘,也从来不会动过粗,欺压百姓的事在他看来,是最不符合他宦官子弟身份,非常跌份的事情。
今日,不成想遇到了这样一对不讲道理不讲规矩,出手既伤人的奴仆,也不知他们家公子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如此。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位公子可莫要说笑,我等可不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又谈何欺人?”
先前说话的汉子,看着被吓退的王尧京,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嘴上轻蔑的说道:
“公子若是还有耐心,就等我家公子吃完再坐下一桌吧。”
两人这边说话的同时,四周因为这里的动静,许多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一名忙的脚不沾地的跑堂伙计发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跑了过来。
“何人生事?”
嘴上这般说着,这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伙计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两名体型魁梧的汉子,
“我们这里不欢迎不讲规矩的人,二位,请离开!”
“哦?”
那汉子转头,众人这才看清两人长相,不由一声惊呼,
“外族人?!”
只见这两人不仅体型高大魁梧,长相也和周围人不同,鼻梁高挺,嘴唇宽厚,双目眼窝深邃,看起来凶悍无比。
只有王尧京知道,这两人应当是鲁国人。
鲁国在大熙西南,处於蛮荒地带,长年与大熙边关有摩抆,据说鲁国大多百姓饮毛茹血,择生而食,是当之无愧的野蛮之人。
不过,最近这些年,鲁国一直天灾不断,不少鲁国百姓活不下去了,跋涉千里来到号称地大物博,海纳百川的大熙讨生活,成为一些世族子弟的护卫。
这些鲁国之人生活在蛮荒之地,多数人为了对抗各种天灾,皆生了一副好体魄。
个个天生神力,相传能手撕猛虎,徒手搏熊,相当厉害。
因此,在大熙上流,那些权贵人家最喜欢收买一些鲁国之人,充当护院打手。
王尧京就见过不少和他家世相当的公子哥,麾下有蛮荒之人当做狗腿子。
他是因为受不了鲁国人身上的气味,方才不愿意雇佣这些家伙,不成想,今日竟敢被这些他曾经最讨厌的人欺负到头上了。
打了他的跟班不说,还用拳头威胁他,让他退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饶是王尧京早就已过了气血旺盛的年纪,此刻也觉得一阵气血不住的往脑门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