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泽和董萱儿一起，在空旷的阗天城大街上走着。

青璃早就已经被陆云泽打发走了，现在正在阁楼静室里制造玉符，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距离大战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所有人不是默默地准备着底牌，就是走亲访友，互通有无。以至於整个阗天城静得可怕，空荡荡的街道上连条狗都没有。

这让陆云泽和董萱儿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逛街的心思瞬间荡然无存，为了避免尴尬，陆云泽干脆就和董萱儿有选择地聊起了这一百多年自己的所见所闻，听得董萱儿目瞪口呆。

“真精彩啊……”董萱儿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就没和你们两个一起走呢?”

陆云泽随意地摆了摆手，“别闹，我师父死了，老韩那师父还不如死了。你爹不是还好好的吗?”

“呵！”董萱儿发出一声冷笑。

“……你和你爹关系不好啊?”陆云泽尴尬地问道。

董萱儿猛地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听她说道:“倒也不能算不好，他只是……不会做个父亲，我也不会当个女儿。”

说完这些，董萱儿不等陆云泽开口发问，便再次说道:“我娘死了。”

陆云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她说得是红拂真人。

“她死在和慕兰人大战的战场上，他什么都做不到。我想去祭奠她，但是不行。因为我现在是合欢宗云露真人的真传弟子，没理由去祭奠一个黄枫谷的结丹修士。”

“除了你们两个之外，我在六派没有任何朋友，想找人帮我布置个坟墓都做不到。”

“他对所有人说，我是他的弟子，是他某条血脉的后人，但就是不敢说我是他女儿。因为他还有个霸道多疑的师兄，因为他是前任合欢老魔的真传弟子，合欢宗最正统的继承人。”

“所以他要忍，哪怕合欢老魔的弟子们三番四次的挑衅，哪怕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们，他还是要忍。不光他要忍，我也要忍。就算被恶心得都快吐出来了，我也要堆着满脸的笑，假装那群傻逼说的话很有意思，我特别喜欢听。”

董萱儿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冷得吓人。

“多少次啊，我都在想要是我和你们走就好了，要是你能突然出现把那些人全都弄死就好了，要是你能带我远走高飞就好了。”

她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说道:“可惜啊，你一直都没出现，所以我就只能自己解决问题。就这么过了一百多年，我都快习惯了。”

“在今天之前，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再见到你会是种什么感觉。说实话，我都做好丢人地痛哭一场的准备了，但是现在真见了你的面，就……怎么说呢?”

董萱儿想了想，突然有点消沉。

“感觉也就那么回事了。”

陆云泽猛地攥住了心口，“你这话说得好伤人啊。”

“实话嘛，都很伤人。要不我再骗骗你?”董萱儿笑嘻嘻地问道。

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变回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个董萱儿。

“好啊。”陆云泽攥着胸口点了点头，一脸的期待。

“陆师兄……”董萱儿双眼逐渐变得发红，一滴泪水含而不落，荡漾在那双夹杂着幽怨与彷徨的眼眸之中。

她就这么看着他，像是要伸出手，但却不敢触碰的幻影。

“师兄，你终於肯见我了。”

“……对不起。”

“没事。”董萱儿笑嘻嘻地把眼泪一抹。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陆云泽看得一愣一愣的，很多年前，这姑娘就有影后的潜质，现在看来，她已经进化完毕了。

“谢谢你，这句话是真心的。”董萱儿突然开口说道。

“这些年，那些和我爹相熟的元婴长老都被合欢老魔用各种借口调离了合欢宗总坛，现在那里就只剩下了一群合欢老魔的狗，和捧高踩低的马屁精。如果不是你打伤了合欢老魔，那我们现在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陆云泽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了很多。

“下次有机会，我帮你杀了他。”

“好。”董萱儿直接点头笑道，突然她又转过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背后有人撑腰是这种感觉，我都快忘了这感觉有多好了。”

“是啊。”陆云泽很平静地接过了话头。

“有人在你背后撑着你，就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有如神助，永远信心满满，毫无顾忌。”

董萱儿看着陆云泽的脸，温和地笑着。

时间带走了太多的东西，曾经的天真与懵懂如今像是被风吹去的沙，再不见一点踪影。却而代之的是岁月磨砺后的温和与内敛。

不知不觉间，董萱儿已经二百多岁了，早已过了那种会因为异性的青睐而自得的年纪。

许久未见的惊喜过后，二人之间就只剩下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吧?”董萱儿突然问道。

“还好，累是累了点，但也收获了不少。”陆云泽点点头，尽量用一种平澹的语气说道。

“是啊，光是听你说我都觉得你们两个这一百多年过得真充实。”董萱儿笑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