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瑶只觉得脑中闷闷的,她看似不着调的做法背后却是已经先行了她很多步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方知瑶听到自己开口问出了自己的心底所想。
“姜四小姐让我们在城中帮方三小姐藏好了,莫让衙门那两位发现方三小姐的行踪,到方三小姐出城的时候,她会提前告知我们该怎么做。”江平仄说着看向面前的方知瑶。
方知瑶点头应了一声,苦笑道:“我知道了。”
……
……
梆子敲了三声,三更天了。
晏城城内一片寂静,寻常只节日才人山人海的土地庙在素日里几乎没什么人上门,也只住在近处的几个老人家日常会过来土地庙这里送些干馒头一类的供奉物。
当然,这些供奉物同那等香火不丰的寺庙道观一样,先让寺庙道观里供奉的神佛享用,待到神佛享用了之后,便是看管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又或者如这土地庙里一般的无家可归被当地里正安排了个住处的瞎眼老翁用来充饥。
“咯吱”一声,正敲着梆子的打更人正打着哈欠在路上走着,没来由的一声大门开合的声音把经过的打更人吓了一跳,瞌睡随即飞到了九霄云外,转头看向声音的出处。
夜风吹过那半开的土地庙门,“咯吱”一声,庙门开开合合。
这情形,若是放在山村野林里怕是能把人吓个半死。不过放在这里……透过开开合合的庙门,看向庙里供奉的土地:慈眉善目一身正气的模样,着实……不消害怕。
真有鬼怪作怪哪会跑到这寺庙里来,是嫌里头的神佛不凶不成?
打更人摇了摇头,看着那被风吹的开开合合的土地庙门:这土地庙也有些年岁了,只一个瞎眼老翁住着,是破旧了些。
不过,那与他何干?他只是个打更的,只养得起自己这一张嘴,哪还管得了庙里的神佛?
这般想着,打更人继续敲着梆子的向前走去。
待到那一声接一声的梆子声越来越远,方才开开合合的土地庙门内才有人探出头来,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那人才伸手拉上了土地庙门, 而后顺手捡了根树枝插上了门, 转身道:“刘大夫,出来吧!”
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却还是能清晰的听出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从那土地庙里正中供奉的那只胖乎乎的土地神后走出来的刘大夫幽幽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同他一道逃出方家大宅时, 她还是一身锦衣华袍, 头上簪着两三支看似不起眼,却价值不菲的簪子。
眼下的她却换了一身脏兮兮的衣袍, 头发乱糟糟的用头巾裹着, 面上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似是不知哪里来的乞儿一般。
这模样看的刘大夫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低头看了眼自己:她是个小乞儿, 自己就是个老乞儿,两人半斤八两罢了。
他只是个寻常的大夫,本也不想掺和进方家同衙门那两位大人的事情里头,可贵人上门, 岂是你想拒绝便能拒绝的?
不得已接了这个活计, 原本以为这活计也简单的很, 只消把方三小姐领出来, 而后将方三小姐带去衙门就好了。
只是不成想一个怎么想都觉得简单的领路任务待到他将方三小姐从方家大宅领出来的那一刻便难得令人发指。
两人前脚才从方家大宅出来, 稍作乔装打扮之后, 走到衙门门口时便看到方家大小姐的人已经在衙门门口守着了。
守着的缘故显而易见, 只怕他二人才一露面便会立时被人抓起来。
两人又不是什么易容高手, 这点易容本事瞒瞒不熟悉的还好, 堂而皇之出现在衙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进的了衙门的门才怪。
离开方家的一个时辰之内没进的了衙门, 之后便越发难了。方家的人一日三轮护卫轮番守着,就是不让他二人现身。
衙门那里的两位自也不是好惹的, 他二人寄身土地庙的这些时日都看到不知多少波人经过这里在搜查打探他二人的下落了。
若说前些时日还只能暗地里搜寻,可这些时日因着城外的妙龄女子受害案, 整个晏城已然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即便他们躲在这土地庙里,除了瞎眼老翁之外无人知晓他二人的行踪, 可这般挨家挨户的搜, 未尝不会有搜到自己的那一天。
两人战战兢兢的缩在这土地庙里,只能向“土地”借食,吃不饱穿不暖还是小事,刘大夫接过方三小姐递过来的馒头, 狠狠的咬了一口,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方三小姐, 咱们没做什么恶事吧!”
他就是一个大夫, 非但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而且日常开药帮人治病什么的都是严肃认真的,有时候还会替人抹了零什么的。即便不算什么大善人,也没干过什么亏心事。
若是放在先前,他是决计不会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需要这般躲在土地庙里,日常向“土地”借食才得以活着的。
“方三小姐,我只是个大夫, 没有大富大贵的心思, 可同样也不想过这样的苦日子了。”狠狠的咬下了一口干馒头,刘大夫胡乱拿袖子抆着眼泪, 瓮声瓮气的说着,“我不想躲了。”
对面不比他好多少,从宝陵首富家小姐变成“乞儿”模样的方知秀闻言动作一顿, 却没有立时开口。
刘大夫也没等她的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也不瞒你了,其实一开始将你请出来的事是林少卿让我做的,方三小姐,你……还是回去吧!”
只要方三小姐回去,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回他的刘仁堂了。
月光自破落了几个大洞的土地庙门倾斜了进来,照亮了对面女孩子的脸,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可面上的神情却是平静的。
“我知道是衙门那两位故意让刘大夫你告诉我的。”女孩子咬了口馒头,细嚼慢咽着,大抵是嚼的久了,干巴巴的馒头也嚼出了几分甜味,她慢慢嚼着,说道, “周方高烧不退的事是事实就够了。”
刘大夫脸上的错愕还不曾停留片刻便转为释然和无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