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太子留下一个会意的眼神后,便含笑转身离去。
朱吾世默然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太子萧真再次坐上宫女的轿子远去才收回了目光。
接着,他抬脚继续向着宫里走去。
...
鸿游殿内。
文成帝坐在木案之后,单手握着包锦绣暖荷,他转头看向坐在下座,目不斜视的蟒服王侯。
“朱候,朕方才所述,关於朱王国葬的安排,你可有异议?”
朱吾世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
“陛下考虑周全,凭听圣上定夺。”
文成帝恩了一声,又将桌上的奏疏拿起端详,开口道:
“既然你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了,对了,另外还有一桩事,朕想要托你去处理。”
朱吾世的思绪仍沉浸在太子宫墙处对自己所说的话,这会才回过神来,双手执礼道:“陛下但说无妨,臣自当尽心而为。”
文成帝摸了摸下巴已经稀疏的胡须,眯着眼睛看着手中奏疏的内容,随意开口道:
“出宫后,直接去妖狩司寻司卿,他会同你交代清楚。”
朱吾世看向鸿游殿外的天色,午时入宫,与陛下一番深谈后已是日暮,默等片刻后他缓缓起身,躬身告退而去。
文成帝在朱吾世离开后,视线才从奏疏上移开,最后轻叹一声。
出宫后的朱吾世跨过护城横桥,从街边客栈牵走马匹,便向着白马街的方向骑行而去。
此刻正是冬末春分,漫天飞雪时节离京的斩妖师们近日都陆续返京,原先略显冷清的京都妖狩司内人影绰绰,道场及回廊的灯火下,许多斩妖师都三五成群的讨论着这月余的经历。
有人因表现出色被编入更闻名的小队,也有人归来后身负重伤,断肢残臂被迫放弃斩妖师的身份提前还乡,更不乏音信全无,多半已经战死他乡的斩妖师。
无论如何,活下来的人面色都稍显凝重,即便是全队皆安的斩妖师们,在听到其他斩妖师的遭遇后也是心有戚戚,不知道会不会下一次就轮到自己。
尤其是回京后,得知焱狩战死的消息,这些浴血奋战的斩妖师们心情更是跌落谷底,不禁怀疑自己所为究竟是否真的有意义。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妖狩司外的街道响起,接着一道身影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径直走入大门,引得这些斩妖师们侧目而望。
“嘶,这不是朱候么,他怎么来妖狩司了。”
“焱狩大人战死,朱候莫不是想真正加入妖狩司?”
朱吾世作为镇国公之子,虽有妖狩司的御赐职称,也随着妖狩司的任务去进行历练,但实际上却从未真的被当做简单的斩妖师去培养,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未来一定会接任焱狩的大权,去京畿统领大军。
朱吾世走在妖狩司的回廊中,一身黑袍随风而动,这些斩妖师们纷纷避开,望着朱吾世的眼神也微微变化。
“朱候不得了,年纪轻轻恐怕已经突破了二品。”
“二品?不会吧,哪有这么快。”
“不会看错的,他刚才一晃而过,让我的身躯本能的生出了警觉,仿佛一头蛰伏的雄狮从我的身边经过。”一位执事赞同的点了点头,让这些斩妖师们顿时心生钦佩。
朱吾世目标明确,很快便来到了妖狩司中心那座由楠木黑石所搭建的鹿台,数根火把照亮了黑夜,这便是司卿所待的法殿。
拾阶而上,两名法殿前静坐的一品主事见到来人的衣着,相视一眼后都没有阻拦,任由朱吾世推门而入。
法殿内陈设古朴,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木案供人坐列两侧,那墙上挂满了刀枪银棒,这些兵器带有锈迹,大都残破不全,但都被裱放的整整齐齐。
它们都是妖狩司往日战死的高手,曾经所持的兵器。
人死后妖物吞噬,屍首难寻,这些兵器就如同他们的意志被寻回,陈放在此地,日夜提醒妖狩司不忘使命,除妖卫道。
朱吾世走入法殿,主座上一人端坐,等他已久。
高帽玉簪,青衣羽织,妖狩司卿,裂狩余池心。
朱吾世走上前去,执礼道:“司卿,陛下派我来寻你。”
余池心正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玉简,这是本次冬季妖物霍乱之时,妖狩司的伤亡名单。
见朱吾世到访,余池心随手指了指身侧,说道:“坐吧。”
朱吾世也不见外,随意寻了个木案便坐了下去。
“朱吾世,你虽为焱狩之子,但也替我妖狩司做了不少任务,不如考虑正式入我妖狩司,成为本座的弟子。”余池心没有急着入正题,而是抬眼看了眼朱吾世,看似无意的问道。
朱吾世沉默片刻说道:
“父亲走过,帐下大军群龙无首还在等暂等定夺,妖狩司若有需要的地方吾世自会竭力相助,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
这话没有正面回应余池心的收徒之邀,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倒是让余池心有些侧目。
“也好,京畿的大军若你还有机会继承,倒也不辱你父亲的名头。”
余池心放下手中的玉简,开始讲述正题:
“此次冬狩,江南妖狩司和北境,西域,东荒的驻守人员本座暂且不论,仅京都妖狩司便出动五千四百余人,除去残废之人和战死之人,回来的只有四千五百余,乃是近五十年最多的一次伤亡...”
朱吾世听得认真,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比例确实非常恐怖。
要知道妖狩司执行任务往往都是力求以强击弱保证斩妖师的生还率,即便如此还是有近两成的战损,人族的修士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如此以来....
余池心接着说道:
“朱吾世,本座且问你,可知为何大渊近年来妖物不减反增,甚至连兆妖都频繁现身?”
朱吾世摇起了头。
余池心沉声道:“因为,有人在替妖神撒播邪恶,因此近年来大渊国原先祥和安定之地,会突然变成妖物肆虐的巢穴,我们派去的人面对的可能是数头甚至数十头妖物,因此战损才会如此之巨。”
朱吾世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余池心从身后抽出一个卷轴,抬手扔给了朱吾世:
“提灯人,是大渊每隔数十年便会出现的妖神使者,所持有一种邪恶的神器,有蛊惑人心之效,古往今来许多高手都因此堕落成人傀,被古祖指使利用。”
朱吾世打开卷轴,上面画着的是一盏油灯,两束火苗在其中摇曳,惟妙惟肖。
“这灯....是那神器?”朱吾世疑惑的问道。
余池心幽幽道:“没错,历代提灯人便是执此灯蛊惑众生,愈是强大之人愈会收其影响。”
“不瞒你讲,本座曾亲自追杀过提灯人,但却碍於此灯的邪力最后未能将他斩杀,根据本座的推测,只有仁王境以下才能一定程度上免疫此灯,但必须得是心性坚定之人,否则依然会被找到缝隙渗入,下场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