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云吃了一惊,这对耳坠虽然份量不算太重,但是胜在工艺精,上头的小莲花栩栩如生,是她十分心爱的一对耳坠。她身上的细软没剩多少了,这次为了打点那个婆子,才把耳坠送给她的。
可是怎么……
“我给要回来了。”女儿毓亭小声说:“这是咱们的东西,凭什么给她。”
“你……”陆秀云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你怎么跟她要的?她肯还你吗?”
“我跟她说,她要不还我,我就去找那个四奶奶,说耳坠是她打扫屋子的时候给偷去的。”她脸上露出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凶狠:“反正她一直在这里,耳坠不是在她身上就是收在她住的屋里,一搜就能搜出来,她害怕了,就给我了。”
陆秀云看着女儿,好象头一次认识自己女儿长什么样子一样。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女儿会有这么一面,这么……这么厉害。
“娘,你说舅舅他们会来找我们吗?”
陆秀云怔了下,不是很确定的说:“要是老太太写信去的话……他们可能会听从的。”
“舅舅有事求着李家吗?”
陆秀云想,就是没有所求,也不能是罪啊。谁愿意得罪一门富亲戚呢?
“那要是咱们能留下来,舅舅他们是不是更高兴呢?”
要是她真能留在李家,那两家就从远房的表亲变成了至近的姻亲,哥嫂怎么会不高兴?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那要是舅舅他们来了,娘和舅舅说说,请舅舅也帮帮忙,让咱们留在这一家吧。”
对啊!陆秀云觉得犹如在漆黑的夜里突然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把她从梦中给惊醒过来。
她要能留下,对哥嫂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他们平时对李家不也既妒且羡吗?只是攀不上来。要是她能留下,以后李光沛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多少照拂一下她的娘家啊。
这几天她也见过了四奶奶,看着是个十分平庸的妇人,想必就算是没生养时,姿色也远不及她。她只不过是最近奔波憔悴了些,倘若打扮起来,一定远远的将她比下去。
而且她和表哥是年少时结下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四奶奶如何比得了呢?
这院子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四奶奶不知道的。不过一个合格的优秀的主母,会懂得在适宜的时候装聋作哑。很多事情揭开了一点好处也没有。当然,也许象又林的的姑姑那样大喊大叫一通是可以抒发闷气,让自己不那么憋屈。但是结果呢?婆婆不待见,丈夫也与她离心。没有哪个婆婆喜欢嚣张跋扈的儿媳妇,也没有哪个丈夫乐意见着妻子日日骑在自己肚子上头耀武扬威。
你表现得越精明厉害,别人对你越提防,这有什么好处呢?
四奶奶没看过兵书,如果她看过,那么那些暗度陈仓啊,瞒天过海啊,欲擒故纵啊——谁说兵法是男人的事儿?女人们虽然多半没看过兵书,可是三十六计之类的全都是无师自通,而且平时行事之中全都用得炉火纯青。
李光沛见过陆秀云的事她知道,婆子收了金耳坠而出卖主家的事她也知道。一时没处置那个婆子,只是不想闹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来,只想把这件事暂时放下,有什么帐,等这些不速之客全送走了之后慢慢再算。
只是陆秀云的女儿,性格和她娘倒是不太一样。这姑娘虽然小,可是既有心计,又有胆量,等她长大了,肯定不是个善茬子。可惜她现在年纪小,
沉不住气。 四奶奶听翠香把话说完,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根本没把这当作一回事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走小姑子一家人。夏天天气炎热,人本来就心浮心躁,再整天和这些乱糟糟的家务事儿扯皮,圣人也得发火。
赶紧的全打发走,走了清净。客院那边打扫出来两间,先让段先生主仆住下。不管女儿爱学不爱学,最后学成个什么样,毕竟自家是把这位有名的女先生请到家里来教导过姑娘了,将来要说亲的时候,就凭这个,挑的门第也更宽、更高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世人都说儿女是前世欠的债,这一世你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哪天要阖眼了,只怕还放不下这份儿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