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萍的亲事定了下来,夫家姓卢,定的是那一家的庶子。卢家夫人倒是个温厚的人,对庶子庶媳从来没有过份为难。当然,卢家不可能出多少聘礼,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三千银子。将来分家,只怕也分不着多少东西。但是京里都是这样。公中出的嫁妆银子也是三千,老太太和朱心瑜出嫁时一样,也给添了一千两银子。大太太对这个庶女可喜欢不起来,比不得朱心瑜那时候大方,只意思意思添了几样东西。
朱玉萱看庶妹终於受教了,倒是乐意再多指点她几句。这嫁妆可是她一辈子的指靠,要是都置成衣裳首饰,那些东西穿穿就旧了损了值不上什么钱,过日子要的是实惠,可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绫罗绸缎衣裳做的时候所费不赀,可是穿穿就没了,一钱不值。
不如把钱省下来多置几亩地。这京城四周的地价从来都只往上涨没有往下跌过,置地是保值兼稳赚不赔的事儿。再说,地里一年两季出息,这租子好好打理,能攒下不少私房来。钱生钱,才是过日子的正理儿。
朱慧萍知道朱玉萱这说的都是金玉良言。除了这位大姐,也没其他人会这么教她了。大嫂锺氏操办她的事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才不会管她到底过得怎么样呢。至於四嫂子,是早让她得罪过了。可是又林除了添箱的两样首饰,还额外多封了一百银子算是给她的压箱钱。这个钱旁人不知道,只交她自己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朱慧萍这些日子学到了许多以前从来不知道的道理。那脸上对你一团热乎的人,未必是对你好。真对一个人好,不见得就要用嘴说出来。
锺氏忙着操持朱慧萍的亲事。儿子良哥儿因为贪凉腹泄,也让她又是忧心又是焦虑。而这会儿,於江李家来人了。
锺氏一听说这消息,眉头就皱了起来。
当时弟媳妇临产时李家也打发了人来,不过亲家老爷没有亲来。锺氏虽然不大清楚缘故,只当是今年不会来了。结果偏赶在这个时候,她沉着脸。问李家一共都来了什么人,也好安排客房。
周嫂小心翼翼地回话说:“听说,亲家老爷和太太。带着他们家公子。一块儿都来了。”
一听说来了这么多人,锺氏脸色更加难看。
“奶奶也别费心,上次亲家老爷来,不就没住咱们家嘛。”
锺氏没好气地说:“可是这回不是亲家老爷一个,有家小同来,去住会馆可不象那么回事儿,人家说起来,不说他们自己不想住。倒说咱们刻薄,亲家远道来了还让去外头住。”
周嫂子其实也明白这个理儿。
“不过生个孩子,谁没生过。还一家子都赶来看。”锺氏生了会儿闷气:“让人赶着打扫客房,人现在到哪儿了?”
“已经下船了。后半晌多半就到了。”
与锺氏不同,又林可是惊喜之极。她生产的日子比预期的早了几天,娘家人没来得及过来。后来捎了信说家中有事,满月也没能赶上。结果现在不但父亲过来了,连母亲和德林也一起来了,怎么不让又林喜出望外?
从来了京城,就再没和母亲、弟弟见过面,她一面挂念四*身体,不知道如此长途跋涉她身体吃不吃得消。也挂念德林,不知道他又长高没有,脾气变没变,往京城来一趟会不会耽误他的课业。
她光换衣裳就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小英从来没见又林这么沉不住气。一边伺候她梳头,一边轻声问:“奶奶今儿是怎么了?可是高兴得都傻了?”
又林摆弄着手里的眉黛:“有句话叫近乡情怯,越是挂念,心里就越是不踏实。”
“我说奶奶只管放心,咱们家太太听说抱了外孙,可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儿呢。我听胡妈妈说,奶奶您有孕的消息送回於江,太太可紧张的不行呢,去庙里上香祈愿,老太太也在家里日日诵经,都是替奶奶祷告,希望奶奶能母子平安。”
又林午饭也没吃几口,并不觉得饿。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又林亲手给他换了一身儿衣裳。做得十分精致的那身儿小裤褂还是於江送来的,是又林的娘,孩子的姥姥亲手给做的。现在特意给他换上。
小家伙儿也挺配合,可能是刚刚睡饱了,这会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精神十足。
又林坐不住,抱着儿子在屋里慢慢踱步。孩子比刚出生时重了一倍,吃得好睡得香,小脸儿肥嘟嘟嫩生生的,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等外头人回禀说亲家老爷、太太到了,又林愣了一下神,小英赶紧提醒她一声,又林才回过神来,急忙往外走去迎。
李家三口显然下了船之后已经收拾梳洗过,穿戴十分体面齐整。又林远远看了母亲的身影,面目还没看清,已经觉得眼眶酸热难忍,忙深吸口气,把泪意憋回去。
到底是母女,四太太也离着老远,一眼就看到了女儿。那怀里抱的肯定是她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