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没敢进屋,在外面侯着,听这母子俩又一次争吵起来连忙进屋去劝解。
这会儿也只有秦妈妈能来圆场了。三太太xìng子孤拐,朱博南平时不声不响,遇到什么事也是够拗的。秦妈妈肚里直叹气,一面劝慰六少爷,说三太太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为了他好,一面劝着三太太,说六少爷这是一心向学,真得罪了大房,影响了前程不说,为难的不还是三太太吗?
母子俩谁也不肯先低头,屋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秦妈妈又劝朱博南:“太太这些年多不容易,咱们三房孤儿寡母的,遇事没个人给撑腰说话。大房霸道,二房贪财,只当咱们这一房是摆设一样。太太怎么撑下来这么些年?还不就是一心为着六少爷,指望着您将来有了功名,娶妻生子,她才对得起早早去的了三老爷……”
三太太听着秦妈妈的话,心里一阵酸楚,连忙扯了帕子抹泪。
她当年出嫁的时候,别人都羡慕她。可是好景不长,丈夫早早就去了,孤儿寡母的多艰难,那真是一言难尽。现在眼见着儿子大,却和自己离了心,真不知道这些年操碎了心都是图什么。
朱博南看见母亲抹泪,心里也有悔意。可是四哥四嫂待他热诚无sī,每次一去桃缘居,他就觉得脚步特别轻快,脚下简直象踩着云堆一样轻飘飘的都能够飞起来了。四哥待他很好,先生讲不到的那些窍要关节他都能详阐得一清二楚。还有四嫂······
朱博南扶着三太太的膝头,慢慢跪了下来。
“都是儿子的错,娘不要伤心了。”
三太太慢慢止了泪,握着他的手说:“我的儿,娘这辈子就指着你了,娘是万万不会害了你的。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上头容易犯糊涂……你看咱们娘俩儿这么些年,谁把咱们放在眼里过?娘是个fù道人家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出头。你不成家,旁人就永远把你当个小孩儿看待。你一娶了亲,就是个顶事儿的爷们儿了,以后咱们三房你就是他顶梁柱。有什么事儿,就得你出头担当。该争的,该要的,咱们不想多占旁人的,可也不能让旁人占了原该属於咱们的那一份儿去,你都明白吗?”
朱博南觉得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虽然三太太说的话一句句她全听见了可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心里去。
“老爷子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谁知道哪天就······到时候咱们这三房人肯定要分家的。你成了家,到时候请了族老长辈们来说事,你也能替咱们争一争了······儿啊,不是娘想逼你成亲,这人成了家才能立业啊。再说,你爹当年去得早,他死的时候就挂心咱们娘俩挂心着你。你早些生成亲生子,延续咱们这一房的香火,你爹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人一辈子能顺遂己意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朱博南觉得舌头发麻,一句话说得艰涩无比:“但凭······母亲做主。”
三太太心满意足,朱博南却觉得头重脚轻。
折腾了这么些天,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心里那隐密的连自己都不承认的想往,注定是一场空。
早点儿断了念想,也好。
三太太喜气洋洋的张罗起亲事来,三房沉寂多年但是朱博南成亲之后就不一样了。成了家,有了妻子,他就要顶起三房的事情来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在观望着,打听着三房打算聘哪家女儿为妻。
朱慕贤和又林说起来:“看来六弟还是没拗过三婶儿。
” 这样也好,省得三太太继续疑心他们夫妻俩。
朱慕贤问:“听说这两天就要下定了?”
“是,今天三婶儿还去找过太太下定的时候总得有伯母姑母的去一回,太太也应了。三婶儿tǐng急的,好象想赶紧定下来,最好过了年就能马上成亲。”
“这么急?”
“听范妈妈这样说,应该不会错的。”
三太太今天特意到大太太那儿去,论情论理的,也都得请太太过去走一趟。
大太太是长嫂,给侄子操办这事本就责无旁贷,而且大太太公婆丈夫儿孙俱全,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种体面热闹的喜事大太太还乐意兜揽。不象二房,二太太这人过於吝啬,想让她出力可不是件易事。
再说,将来分家,大房是不用说了,有族法家规在,所以剩下的就是二房和三房的纠葛了。按理扣除大房的份额后,剩下的应该二房三房平分。但是二房人多势众,三房人丁单薄,到时候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两相比较,三太太自然愿意来请大太太出面帮衬。要让二太太插一手,不定要从中间再抠多少好处去,那可是个雁过都要拔毛的主儿,遇着这事儿,还不趁势的能捞就捞?
朱慕贤有些感慨:“真快,连六弟都要成家了——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小时候三婶儿管他就紧,我们在外头玩闹,他就扒在窗棂那儿眼巴巴的看着我们。那会儿都小,不懂事,总觉得三婶儿yīn阳怪气的,六弟也太闷,都不愿意亲近他们。现在想想,着实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