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魏昊闻言大笑,拍着大腿道,“这话从精怪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趣。”
“壮士莫要取笑,虽说都是千难万险,但老朽若是在妖魔丛生之地,不过是百几十斤羊肉罢了。人族中性情暴烈之辈固然也有,但杀生取乐的,还是少数。再者,即便出了这样的人物,人族自己都多得是反他的人,可在妖魔之中,这等疯魔,怕是称霸一方……”
弱肉强食,这是妖魔中很正常的事情,吃是真吃,怕也真怕,但还是一个个野生妖精心生向往。
可在人族之中,谁要是率兽食人,管你是皇帝老子还是三公九卿,该死就得死。
因此,羊先生说的话,还真就是大实话。
“总之老朽一路小心,顺道又人间修行,这修为倒也是涨了不少,又多活了一二百年,也算是赚了的。”
“我看你修为,也到了妖王的程度啊。”
“可不敢说妖王,老朽还不曾渡劫。”
也不在意渡劫不渡劫这事儿,羊先生又道,“后来老朽跟着看书听书,也跟读书人谈天说地,也就打探了使者的乡籍。便是这‘五泉县’,便是这京山。”
“使者的坟塚,就在京山西北,就在……过了那个山头,顺路下去,有两棵大松柏,是老朽两百年前种的。”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是魏昊来时看到的山,属於“绿林”之列。
“因为时常打扫,所以本地人也都当我是使者的后人之类,反正熬走了六七代人,认识的也都去世了。相熟的,也多葬在京山西北附近,也方便打扫。”
“老朽……算是个守墓……妖怪吧。”
说话出这句话的时候,羊先生眼神明显有些落寞。
魏昊表情有些严肃,然后道:“你不甘心?”
“什么?”
“你不甘心,为什么你生来是一只羊,而不是一个人。你不甘心的,是这个。你想做一个人。”
“……”
羊先生双目圆睁,有些愕然,很显然,它被看穿了。
“投错胎这种事情,你左右不了的。看开点。”
魏昊说着让羊先生坐着聊,“坐着说吧,我也只是吓唬你,只要不吃人,我一般不杀。”
说得轻轻松松,但也让羊先生更加忐忑,这等人物,必是有狠辣手段,否则不会这么自信。
“多谢。”
拱了拱手,羊先生搬了一块石头放下,然后抖了抖衣袍,这才端坐其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对魏昊接着道,“后来,老朽还是在这里守墓,偶尔也跟出来潜心读书的学子交流。大概是多读了几年书,也有一些想法,他们觉得有用,便吹捧我是饱读诗书,实在是惭愧……”
提起这个,羊先生有些脸红,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再后来,有个学生‘春闱’过关,是个二甲贡士。他为官几十年,卸任之后返回这里,再次看到我之后,便知道我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
魏昊顿时大笑,“那老小子看到你估计都傻了眼,寻思着老子年轻时候你老态龙锺活着,老子一只脚踏进棺材了,你还活着,这不得傻了眼啊。”
“……”
见魏昊如此粗鄙,羊先生倒也没有不满,只是有些尴尬,心中暗道:这江湖行者还是个爽直脾气的。
“既然数十年再相逢,自然就看开了。知道我是野羊成精之后,也不曾鄙夷,反而尊我为师,惭愧……”
“那是他应该的,没你传授技艺,他领悟个屁。老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个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有时候也要看机遇的。悟不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聊起开悟这事儿,魏昊别的想不到,就想到了一条狗……
汪摘星的悟性,有一说一,幸亏是一条狗。
“我这贡士袍、贡士帽,便是他相赠。”
抖了抖袖袍,羊先生又道,“后来,我想着不如就把自己的见识,说一说。至於说孩童,做个蒙学老师,大抵上还是够的。”
“谑……”
魏昊顿时感慨,这小山村的熊孩子们,可真是捡着宝了。
大儒级别做开蒙老师,这已经不是杀鸡用牛刀,而是用了链锯剑。
“后来有些名声, 山野之中,也多有愿意将孩子送过来的。”
“我也不曾外出,就是教教书。”
“只是前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冒出来许多精怪,还有招兵买马的。於是不少人就搬走,没几年,这里也就荒凉了下来,京山南北……也不止了,除了县城,其实都差不多人烟稀少。”
时间线基本吻合,魏昊听到说前几年,就知道是那时候大夏王朝的国运开始出问题,给予了邪祟大量便利。
不过,这些多是古灵精怪,依然是本地的精怪,像“巫三太子”那种几万精锐几十万喽罗的,并非是本地大妖。
“去年开始,就越发艰难,附近多有食人的大妖。我虽不精通斗法,修为还是有一些的,吓唬一下,倒也问题不大。那些个刚刚诞生灵智的妖怪,又或是才开慧的小精灵,我不想它们误入歧途,索性就收拢过来,当教孩子一样教。”
“嗯,做得好。”
魏昊点点头,“我不是吹捧你才这么说,而是於人於己,都是做得好。否则要是遇上我这种人,你敢吃人,我就敢杀,而且是杀个精光,不留一个活口。”
语气十分平静,内容十分劲爆,听得羊先生浑身发抖。
周遭更是一团嘈杂,草丛树叶之间,更是簌簌簌簌。
里头什么兔子蜥蜴小松鼠,脑袋冒出来一个又一个,还都攥着石头棍棒,随时准备给魏昊来一下。
“那这里的屋舍,又是怎么回事?”
魏昊抬手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房屋,问道。
“这个,就是麻烦了。”
忽然,羊先生叹了口气,一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