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笑道:“你说了这半天,就这一句还象人话!”
那毛彪也没留意弦外之音,兀自愤愤不平。谢少棠又道:“这还算不得惨,这女子虽义勇殉夫,死的倒也算痛快,下一个女子所经之事却又凄惨的多了。”毛彪道:“快讲快讲!”此时众人都知谢少棠开头似是帮着毛彪说话,其实却是在为女子树碑立传,只是他故事讲的好听,人人都是大有趣味。
谢少棠道:“这个故事发生在河北,当时天下大旱,这个少妇神色大变道,我蒙君再生之恩,你就算终身把我当奴仆也没关系,我可以终身伺候与你,做奴婢可以,做妾却不行,我就是因为不愿意改嫁才被卖到这里,你怎么能借机轻薄我呢?说完自己脱去衣服扔在地上
这个故事听完,人人只觉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郁闷,那女子沉默半晌才道:“真傻,真傻。”也不知是说那少妇还是那旅客,这时突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话道:“好故事,好故事,就是太惨了些。”
众人只顾听谢少棠说事,竟没注意又有人来了,听到人声,都是一惊,往外看去,亭外山道上传来脚步踢嗒之声,山中静谧,此人似是拖着鞋皮,拖拖拉拉而来。听声音此人是从这亭子下面,顺着山路绕行上来,众人均想:“还道此人耳目厉害,把声音都听了去,却原来就在我们脚下,只是泉水潺潺,众人又被故事吸引,此前倒无人听得他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个人头慢慢从山道上冒了出来,却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头乱发随随便便在头上打了个结,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洗过,一张脸更是黑多白少,面孔甚是削瘦,满面病容,只一双眼睛甚是灵动有神,施施然晃了过来,身材倒也不算矮小,穿着件青布的衫子,料子不错,却也脏的不成模样。他踢啦着鞋皮走过来,见了众人,嘿嘿一笑,道:“好多人哈,来给我腾个地,他妈的,这么冷的天还要叫我出来,快给我烤烤火,要不就要冻死了。”一边说一边挤了进来,看了一看,却在谢少棠身边坐了下来。众人见他大大咧咧好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不知他来路,谁也没有出声。
谢少棠往旁边让了让,看这孩子年纪幼小,心里不由为他担心,心道:“看他模样分明是个小乞丐,不知怎么到了这里,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你不知厉害,撞了进来,只怕大大的不妙。”让那孩子坐在自己身边, 倒是存了相护之意。
那孩子在火前伸出手掌,似乎真的很冷,看到面前有个食盒,不由大喜,伸手要提过来,看了看众人,却又缩回了手,叹了口气道:“你们倒是吃的干净,也不知道留点给我。”显是知道里面空了。
谢少棠心道这孩子好生聪明,那孩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摇头道:“这又有什么稀奇,你又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嘿嘿,你故事倒是讲的不错。”言下之意,似是知道谢少棠和这些人本不是一路。
注1:这两个小故事其实都出自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卷八如是我闻二,说的其实是明朝时候的事情,此处借用一下,关公战秦琼,诸君莫笑,原文附之如下:
奇节异烈,湮没无传者,可胜道哉。姚安公闻诸天台公曰:明季避乱时,见夫妇同逃者,其夫似有腰缠,一贼露刃追之急,妇忽回身屹立,待贼至,突抱其腰,贼以刃击之,血流如注,坚不释手,比气绝而仆,则其夫脱去久矣。惜不得其名姓。又闻诸镇番公曰:明季河北五省皆大饥,至屠人鬻肉,官弗能禁,有客在德州景州间入逆旅餐,见少妇裸体伏俎上,绷其手足,方汲水洗涤。恐怖战悚之状,不可忍视,客心悯恻,倍偿赎之,释其缚,助之着衣。手触其乳,少妇艴然曰:荷君再生,终身贱役无所悔,然为婢媪则可,为妾媵则必不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君何遽相轻薄耶?解衣掷地,仍裸体伏俎上,瞑目受屠,屠恨之,生割其股肉一脔,哀号而已,终无悔意。惜亦不得其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