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余……
信至此,戛然而止,想是刚写到此处,贼人已至,谢师兄未及抵抗,便即身死,他下面想写什么,是想请师傅相助,还是自己要做什么,不得而知,但其不屈之意昭然。沈放见信上血污片片,悲从心起,眼泪滚滚而下,恐再湿了书信,折了包起,贴身收藏。心中却是百般自责,道,我干什么要去无方庄?我干什么要四处乱跑?若我能一路赶到这里,谢师兄如何会死!
谢全记挂晚上谢少棠要下葬,抬棺的人都还没有,劝了沈放几句,又出去找人相帮。谢少棠一心为民,也未曾婚配,身旁除了一个谢全,再无别人。过了一个半时辰,谢全垂头丧气的回来,城中帮闲的都惧怕玄天宗,竟连个抬棺的人也找不到。谢全忍不住不断怒骂:“公子一片仁心,原来全喂了狗!”
沈放看信之后,便是一直沉默不语,眼看天色将黑,起身道:“我们自己来扛。”谢全点点头,正要起身,屋外进来十多个人,都是白衣,人人脸上带伤,还有几个更是拄着拐杖,吊着胳膊。领头的大汉当先跪倒,对着棺木跪拜,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其余众人一起跪下磕头,就连断腿的也不例外。
谢全跪倒还礼,痛哭流涕,嘴里只是道:“王都头,李都头,你们,你们……”
领头的王都头,道:“我们不来,那还是人么!”起身收拾,钉上棺木,手脚尚好的争着上前抬起棺木。沈放和谢全抢在前面,抬起棺头。一行人出了县衙,既无鼓乐,更无仪仗白幡。
出了县衙,门前仍是空空荡荡,转了个弯,街上行人渐多,都退在两旁,看着众人,所过之处,鸦雀无声。人群中可见一些江湖汉子,面带冷笑,抱臂观望。沈放目不斜视,直若未见。
行了几十步,突然人群中一个白发老人,越众而出,跟在棺木之后。没走出十步,一个汉子从人群中出来,一肩撞在老人身上,老人仰面跌倒,满面都是血迹,却是挣扎爬起,仍跟在棺木之后。那大汉大怒, 正要上前,人群中三个白发老者一起走出,与先前一人手挽起手,并肩而行,四位白发老者,神情庄重,凌然不可侵犯,对那大汉瞧也不瞧一眼。那大汉也是呆了一呆,随即目露凶光,正要跟上,突然两旁百姓一起涌了出来,齐齐跟在棺木之后。人群之中,上至耄耋老翁,下至蓬头稚子,不分男女老幼,众皆一脸肃穆。人群中突然有悲声起,随即越来越多,渐至哭声震天,天地齐哀。不多时身后已聚了数千人,更不断有人赶将上来,四下百姓,倾城而出,人人痛哭。走了二刻锺功夫,前面已是城门,只见城门大开,守城兵卒跪列两旁。
待到出城,身后百姓已过万人,更有百姓自城里城外,四面八方赶来,旷野之上,只闻百姓恸哭,摧人肝肠。
谢少棠棺木已经入土,有杖围老儒上前,高声咏读祭词,言及谢少棠生平,一言一语,催人泪下,四下百姓纷纷跪拜。沈放与谢全跪在坟前,看四下天地穹庐,一片悲声。
沈放再不流泪,静静待那老者念完,站起身来,背上万象,大步而去。身后谢全高喊:“小少爷,你哪里去?”
沈放头也不回,道:“杀贼!”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