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道:“在下有些话,想单独跟小姐说。”
林怀玉脸上一红,道:“你,你想说什么。”
沈放道:“确有大事。”
一旁莹儿知趣,招呼几个侍女下人退了出去。
沈放见几人出去,走到林怀玉近前坐下,鼻端只觉一股清香,心道,今天小姐怎么这么香?也未在意,轻声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四日贵府家宴,不知我五位师兄师姐是否也方便前往?”
林怀玉皱眉道:“就是这事?”
沈放道:“是,还请小姐成全。”
林怀玉气道:“去,去,去,到时候去就是了,这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沈放倒是一愣,想不到如此容易,他本是准备了不少说辞,心道若是不易,只好将有人要刺杀韩侂胄嫁祸林府的事一并说了,只是为免打草惊蛇,道衍大师之事却不能说。谁知林怀玉随口便应了,准备了一堆话却是全无用处,倒也有些尴尬,道:“既然如此,多谢小姐,在下先告辞了。”
林怀玉一双妙目盯着他,看的沈放心里有些发毛,连忙转身出去,见莹儿站在外面,摇头道:“小姐想是今天心情不好?”
莹儿见他出来,奇道:“说完了?”
沈放道:“是啊,小姐答应我几位师兄那日也去寿宴。”
莹儿不可思议的看他,道:“就是此事?”
沈放道:“是啊,只是今日小姐有些怪怪的。”
莹儿摇头道:“你没瞧见今天小姐穿的什么?”
沈放道:“好像是件红的,她天天换衣服,一天都换几件,我哪里分辨的出。”
莹儿已没了脾气,道:“小姐平日那都是常服,今日换了大袖罗衫,还有长裙,小姐本是想老爷大寿那天穿的吗,今日特意先穿给你看看,还有化了妆你也未见么?哎,偏生有些人却是睁眼瞎子。”
沈放微微一怔,他於男女之事倒确是一窍不通,也全未往这方面想。他与七姑娘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在他看来,七姑娘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只道七姑娘大小姐脾气,就算不讨厌自己,也决计不会欣赏。此际听莹儿如此说,便是块石头也明白了,顿时大囧,话也不敢回,匆匆转身跑了。
如此一来,沈放更不敢再去找七姑娘,七姑娘似也恼了他,再不差人喊他游玩。如此匆匆数日,林府寿宴终於开场,第一日乃是朝廷官员前来,林府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钱叔同也到,更是特意前来,和沈放打了个招呼,这一日沈放等人都不在受邀之列,为免麻烦,连门也未出。
又过一日,家宴开启。寻常寿宴都是午间操办,这一日的家宴却是放在晚间。待到金乌早坠,玉兔飞升,林府中心大湖之上,数万盏莲花灯漂浮水面之上,围拱水面中间一座大殿,灯光水影,到处管乐笙箫,美人蹁跹,真如仙境一般。
沈放等人早早已被请到大殿之上,那大殿十余丈高,殿内巨柱林立,便是容纳千人也不在话下,但看场上布置,今日来人,却不超过三百。大殿中间有层台,高有尺余,摆了三张长几,中间显是主人之位,左边一张却稍稍高出一些,想是为韩侂胄预备。
台阶之下,左右分作八块,都是前面一张长几,身后短几列成方阵。最前方便是林家几位公子女儿,身后跟着众人的亲眷幕僚,其中左边居首的方阵,最前面却是四张长几,想是四位夫人位置。四位夫人居左,对面是林府大公子林怀仁, 余下二公子林怀义与三公子林怀礼相对,四公子林怀智与五公子林怀信相对,七姑娘位置正好对着六公子林怀风。几块方阵之中,倒是六公子和七姑娘身后的座位最少,想是这两人都未曾婚配,人数自然少了不少。
整个大殿,陈设更是奢华,仰尘雕画、绯罗缴壁、紫绶桌帏、四下帘垂锦绣,更不要说屏风、绣额、书画、簇子,无一不是精品。灯盏、熏香、字画、插画更是错落有致,不一而足。更随处有药碟、香球、火箱、香饼,处处异香扑鼻,沁人心脾。
此时天气已凉,大殿之上却是温暖如春,隔上不远,就有一个大大的暖炉。秦汉之时,已有“壁炉”“火墙”,《西京杂记》记载:“温室殿以花椒和泥涂壁,壁面披挂锦绣,以香桂为主,设火齐云母屏风,有鸿羽帐,地上铺着西域毛毯。”汉武帝时已有温室殿,但想来此法效果也不会太好。唐宋之后,就以炭火为上,彼时炭价也是不低,林府所用,乃是京西进贡之物,更是高宗皇帝要求的“胡桃文、鹑鸽色”,价格更是不菲。这大殿一晚烧炭所费,最够中等人家过活几年。
半个时辰功夫,诸位公子、夫人都已到了,眼见两边众人都已入席。堂上已有数百人,却无一人出声,林怀玉坐在最前面,果然穿着那日沈放所见的大红罗衫,此际也是正襟危坐,再无半点顽皮之像,莹儿也侍立在旁。沈放和诸位师兄,以及道衍大师、战青枫、温氏等人都坐在林怀玉身后。诸葛飞卿五人有意无意将那道衍围在当中,道衍入席便低垂双目,对几人视如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