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院中地上,一片墨黑足迹,都是楞了片刻,一人道:“这小子当真心有恶虎!”
这下几人都是点了点头。
叶素心见院中之人困兽犹斗,状若疯癫,一招一式都在拚命,心中又是骇然又是慌乱,心道,这真是那个才智过人,说话温和的沈放么?
沈放呼吸已乱,大口喘息,呼出团团白气,手脚更是越来越慢,脚步蹒跚,一只脚已经运转不灵,却仍强撑着不肯倒下。先前他仗着长剑锋利,尚能反攻一二,打了半炷香功夫,应对十多人的围攻,每一息都是生死之间,更不要说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他又无内功,气力早已消耗殆尽,只能不住躲闪。
勃术鲁看的清楚,高声道:“兄弟们加把力气,今天生生累死了他!”他在大宴之上,被沈放师兄李承翰作弄,当场给个鸡屁股下跪赔礼,虽有做戏的成分,却也是莫大耻辱,方才又被沈放在竹林中困了一回,对沈放自已是恨之入骨。
围攻众人却无人响应,方才这半炷香功夫,沈放不知道被刀剑拳脚打中了多少次,却没有一记招数能叫他倒下,你刺中他一剑,他也要还你一掌,已有五人被他打伤退出场外。众人无一人敢小觑沈放,都知道这小子拚起命来,着实可怕。
一人挥刀砍来,沈放伸剑一挡,刀剑相交,手上一麻,长剑几乎脱手。那人见他长剑歪斜,胸前门户大开,有机可乘,顺势一肘。沈放脚下已经站立不稳,躲闪不及,已被撞中,张口便吐了口血出来。那人一招如此轻易得手,自己反楞了一愣。沈放见他头在自己身前,猛地一头撞去,正中那人后脑。那人“哎呀”一声,头晕眼花,滚倒在地。
沈放也是头晕目眩,更是站立不住。身旁两人看出破绽,双刀齐下,沈放已不及躲闪。忽然一人道:“且慢。”众人闻声看去,却是叶素心说话。
叶素心见沈放困兽犹斗,越看越是可怜,终於忍不住出声劝阻,话一出口,便见旁人都看自己,脸上一红,小声道:“抓活的。”
那两人手中刀已经砍到,闻听叶素心之语,知她是彭惟简甚为在意之人,不敢不听,急急缩手。
沈放见身旁众人停手,却是想也不想,闪身就朝墙角奔去。刚刚迈出两步,一人挡在面前,抬手就是一刀。却是勃术鲁知道沈放诡计多端,一刻未曾放松,候个正着。
沈放突然拄剑在地,高声道:“好,我说!”
先前彭惟简问话和叶素心求情人人听的清楚,此时见沈放突然停手,人人都道他是见穷途末路,终於无心抵抗,都是收手退开。勃术鲁一刀刚刚砍下,眼见收势不及,就要砍到沈放头上,知道彭惟简还要活口,硬生生偏了数寸,虎头刀自沈放鼻尖前掠过。他这招突然变向,间不容发之际避过沈放,颇是不易,自己也觉得意,骂道:“臭小子,算你识……”“相”字还未出口,手腕已被沈放抓住,一柄长剑已经架到脖子之上。
沈放知这勃术鲁武功未必有多高明,却是彭惟简心腹,在场众人,就他一个跟去了林家大宴,想因为他是金人,身份也是特殊。他自己剧斗至此,早已是极限,旁人更是不虞有他,使个缓兵之计,众人果然上当,被他一击得手。只是此人再是心腹,终究也是个下人,彭惟简究竟有多看中也不好说,只是沈放也没有别的办法,这稻草有用没用,总要抓上一根。
勃术鲁只觉一把冰冷长剑架在脖颈之上,寒意彻骨,又是惊吓又是恼怒,心道,我早知此人狡诈,怎地偏偏就是我上当。口中连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沈放望向彭惟简,正待开口,突听一声冷哼,身前突然多了一人,一掌打在勃术鲁身上。 沈放心头一惊,只道来人不顾勃术鲁死活,突觉不对,一股力道透过勃术鲁身子,自他背心撞正自己胸口。沈放如被电击一般,身子登时一麻,手上一松,勃术鲁已被那人拉开。
那人身材不高,鬓发皓然,高鼻长目,一击得手,也不追击,只是朝着沈放呵呵一笑。
沈放后退半步,只觉浑身再无气力,长剑驻地,勉强站定,坚持不倒,喘息道:“好一招‘透骨风’,原来是卫州杨家拳的高手。”
那老者见他一语道破自己来历,也是微微一怔,他这“透骨风”的功夫甚是罕见,虽与“隔山打牛”的气功有相似之处,却又大大不同,江湖中知道的人极少,道:“小娃儿见识倒是不凡,老夫杨熏炫,你今天可不走运啊。”
沈放道:“前辈说的不对,我不走运又岂止一天两天。”
杨熏炫见他一身是血,呼吸粗重,显是受伤不轻,虽蒙着脸看不到面目,一双眼却是镇定自若,众敌环伺之下,仍能处变不惊,谈笑风生,对他更多了几分兴趣,道:“我家简先生问你,何人派你来的?”
一旁勃术鲁死里逃生,恨极了沈放,道:“杨先生,莫要与他罗嗦,先擒住再说。”
杨熏炫点点头,道:“不错,是该如此。”踏上一步,伸手抓向沈放胸前。沈放早已是强弩之末,见他伸手抓到,反手背剑,勉强将剑尖自肋下穿出,对着杨熏炫手掌。这一招甚是隐秘,杨熏炫却瞧的清清楚楚,挥手一送,双指一分,已点中沈放胸前“璿玑穴”和“神藏穴”,小指一勾,顺手将他面巾也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