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瑾瑜上前一步,对床上那人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爹。”
萧平安三人都是一奇,都没想到全瑾瑜带自己来见的,竟是他的父亲。见床上那人五十多岁模样,仍是一头黑发,面貌俊朗,果然与全瑾瑜有几分相像,只是脸色苍白,似是有病在身。
那人躺在床上,见萧平安三人,露出笑容,道:“老夫全正风,身子欠佳,不能起身相迎,三位小友勿怪。”他说话声音甚轻,嘴唇几乎不动,言语自唇缝中钻出来,细若游丝,显得虚弱之极。
萧平安三人听他说话和气,言语无力,但神情之间,自有一股威严,也都不敢怠慢,上前施礼。
全正愚道:“无须客套,几位请坐。”
几人推让一番,全正愚坐在上首,那妇人乃是全瑾瑜六姑全正楠,坐了次位,二人都是靠近全正风床榻。萧平安三人稍远两步落座。
全正愚道:“此间事情,都与几位小友说了?”
全瑾瑜恭敬道:“只说了个大概。”
全正风轻咳一声,道:“既有所求,明言便是。”
全瑾瑜道:“是。”面朝萧平安和云锦书道:“日间林中不便,故而说的不够仔细。如诸位所见,我这大伯和六姑也乃是此间寨主,分列第二、第五。我灌云寨有七位寨主,都是当年全家、谢家、吕家的后人,眼下大寨主乃是谢伯伯,今日你们所见的谢廷云乃是三寨主。除了吕七寨主,余下两位,一位是四寨主谢廷宗,乃是谢家廷字辈最年轻一人。另一位六寨主吕淑真,乃是吕开山寨主的三姑。”
云锦书道:“那日厅中闻争执之声,莫非贵寨几位寨主之间并不和睦?”他开门见山,丝毫不加掩饰。全瑾瑜夜半相约,见的又是山寨几位重要人物,显是有些机密,这山寨几位寨主若是不合,己方几人自是大大利好。
全正愚却是摇头道:“一个碗里吃饭,争执自是难免。但全、谢、吕三家乃是过命的交情,云公子不须试探。”
云锦书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床上全正风轻咳二声,道:“既然请了云公子几位过来,就无须遮掩。”他说话不多,说话之前,总要咳上一咳,但说话之时,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全瑾瑜道:“是。眼下我山寨之中确有分歧,诸位可知,这次我山寨为何会出手劫了吴家一拨人?”
云锦书道:“正想请教。”
全瑾瑜道:“确实是川中官员所托,要我等拿下吴家老太太,逼吴曦主动请辞。来谈判的人便是兴州驻紥御前诸军副都统制王大节之子,此人眼下还在寨中。”
云锦书道:“果然是程松、王大节这帮人捣鬼。”其实他与吴曦堂弟吴晛早已摸清大概,只是查不出证据而已。
沐云烟插口道:“贵寨历来特立独行,怎会与官府混作一处?他为何寻你等,这程松、王大节究竟许了你们多少好处?”
全瑾瑜道:“吴氏一族在川中盘根错节,势力非比寻常,除了我灌云寨,倒也真没几处敢对他家下手。程松等人托付,确是许以金银。不过这钱我山寨却是不缺的,当年先祖起兵,也囤积了不少财宝,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一般的财物也不会放在眼里。”
沐云烟道:“那你等又为何答应了?”
全瑾瑜摇了摇头,道:“诸位也知,我等乃是叛军之后,多年与朝廷势如水火,老死不相往来。此番程松等人主动上门,我等也是吃惊。虽然山寨不缺钱物,但他们一来,却勾起山寨中人别的心思来。”
云锦书道:“想是文章出在谢家身上?”
全瑾瑜伸掌在腿上一拍,道:“云公子一语中的,不错,正是如此。”低叹一声,道:“谢家想要认祖归宗。”
萧平安奇道:“认祖归宗?”
全瑾瑜道:“不错,谢家系出名门,族谱已延续一千余年。当年东晋太傅谢安,也是他家亲族。二百多年前,谢行本将军谋反,朝廷仁厚,虽未株连一族,但谢氏思危,以祖训为由,将谢将军这一支清出族谱。如今谢家这一支在荆湖北路澧州一地,也是当地望族,谢大伯三十年前曾去过一次,如今也还有来往。程松等人上门,谢大伯便起了心思,想要借此机会,向朝廷要份诏书,赦了祖上之罪,复了籍册,就能回荆湖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