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泰笑道:“若是能简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自然是好。可做儿子的不能对亡父不敬,此乃孝道,咱们也当体量才是。”此人人老成精,说话模棱两可,双方都不得罪。
丁常任暗自摇头,心中后悔让此人坐在这里。
但如此一来,铁掌帮自觉得了道理,霍远也是咳嗽一声,道:“冉家小友,事关重大,我瞧还是验一验的好。我铁掌帮遇事不怕,却也不愿背这无稽之名。”
邓飞冷哼一声,道:“好,验,这一个月我教七十九人死在你等手中,不妨一一验过。”冷笑道:“也不须请那什么宋慈,金慈,我帮中有的是断头塌胸的屍首,有眼都能看出不假。”
毛彪怒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打算讲理了。”
邓飞冷笑道:“铁掌帮居然要讲道理,你说好笑不好笑。”
霍远道:“既然贵教毫无诚意,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胖老者道:“说不得,正要讨教讨教。”
众人七嘴八舌,转眼又吵成一团,越说越乱,随即彼此谩骂,各种污言秽语都窜了出来。今日乃是说和,自然不能真的动手,如此一来,一帮一教带来的下属更是肆无忌惮,一个骂的比一个难听。
沈放不住摇头,看看冉俊杰。冉俊杰神情落寞,低下头去。沈放原本也猜到这个结果,冉雄飞究竟是不是罗南烈所杀根本无足轻重,玄天宗便是要抢夺铁掌帮的地盘,江湖人彼此多看一眼都能打的起来,又岂会少了借口。
丁常任耳听各种低俗叫骂,比市井泼妇尚且不如,越听越怒。他也是聪明之人,这一帮一教阳奉阴违,没有半点和谈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再难容忍,一拍茶案,吼道:“都给我住嘴!朝廷容得你们,不过是当你们是个虎子,还有些用处。如此嚣张跋扈,给脸不要,当真要造反不成!”
虎子便是夜壶,盖因虎子开口乃是作虎头之形,传说乃是李广射虎之后而作,后遂流行开来。唐朝以前叫由虎子,唐时避讳李世民曾祖父李虎之名改为马子,宋时又恢复了虎子之名。玄天宗和铁掌帮都是如今势力强横的帮会,但在朝中大臣看来,与一般的市井流氓也无本质之分。各朝各代,底层的黑恶势力,屡禁不止。大的城镇,所辖百姓太多,官府管起来往往力有不逮,天长日久,便默认了一些帮会。这些帮会统辖城中各地底层势力,与朝廷勾连,维持市井秩序,甚至替朝廷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些帮派出手更狠,比朝廷更会敛财,得了钱财,又去贿赂朝廷官员,沆瀣一气,愈发不可收拾。
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纵容合污。但在朝臣眼中,这些帮派终究不登大雅之堂, 便如夜壶一般,用的着的时候拿出来,用不着就一脚踢开。此番言论非是丁常任一人所有,但在此场合公然说出,便有些太伤人脸面。
果然大堂之上,忽然鸦雀无声,人人看着那丁常任,一帮一教的汉子更是不少人目露凶光。
半晌,玄天宗一方,大荒落缓缓开口道:“丁大人是惠州人,四位夫人、二位少爷,还有三位小姐,在这临安城,住的可还习惯么?”
铁掌帮霍远接道:“丁大人城西新买的宅子,可听说有些不祥,先前几个主人都是横遭不幸。丁大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怕是被牙行骗了。”
毛彪冷笑一声,也道:“丁大人家财万贯,进城时装钱的箱子足足都有二十七个,这钱财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大人堂堂金紫之贵,却被下贱之人捉弄蒙蔽,我都有些看不过去,要不要帮大人去说道说道?”
几人说话,分明是将丁常任底细扒个一干二净,言语中赤裸裸的威胁之意,当真是个聋子也听的出来。
丁常任握紧拳头,面皮抽动,脸色突红突白,竟是不敢作声。
就在此时,忽听门外乱步声响,伴着劝解之声,想是有人正要闯上堂来,下面的人拦阻不住。堂上多半都是武林中人,耳目远胜常人,听得声响,都是惊疑。当下林府这大堂之上,高手云集,玄天宗、铁掌帮这两块招牌放出去,哪个人还敢来捣乱。就便是林醒沐林家,也是非同小可,门外更有一帮一派的高手坐镇。但听声响,又不似动武硬闯,莫非是今日漏请了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