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烟道:“他呀,除了能吃,什么都不会。
” 花沐容笑道:“那可不然,小兄弟说的是个‘喷’字,却是一语中的。”
萧平安道:“我们衡山派也有这个,我也爱去玩。这烧草木让屋中不冷,有两处麻烦,一处是不能有烟,这地方一大,烟道做起来就甚是麻烦。还有一样,就是屋里太干,种的草若是只在根上浇水,照样要枯黄,须得喷在叶片之上。”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衡山派的温室小的很,就一个师叔祖有兴趣伺弄,他还发现,烧热水,注入铜管,加热更好。只是花费太大,须得不停烧水。”
花沐容点点头,她身旁一个正在棚中劳作的老者却是突然搭腔道:“这位小友说的不错,这铜管热水之法,比土墙堆火要好,只是不易控制,花费也大,铜管极易堵死,我等也在琢磨。小友若有兴趣,不妨多来这边玩玩。”
花沐容笑道:“花四爹,你肯让人来你这宝贝园子走走已是难得,怎么今天改了脾气,竟邀起客来了。”她虽是玩笑,但神情举止,对这老者甚是客气。
那花四爹道:“要什么为什么,我瞧这小子顺眼不行么,今日也无事,老头子索性陪你们一起逛逛。”一拍萧平安肩膀,道:“小子,你看老夫这园子里东西长的如何?”
萧平安道:“这片珠子参长的极好,那边几块地里,落地珍珠、地星宿、羽叶三七、翅茎绞股蓝、金银花、峨参、翠雀花也是长的好。角上那边天麻、杜仲、艾纳香、半夏、吴茱萸、何首乌、龙胆草、天冬、黄精算是寻常,其实这个时节不放在暖棚也不要紧。不过刚进来的地方,那挂在墙上的金钗石斛、狭叶瓶儿草、八角莲有些没精神。”伸手一指,道:“还有那边的平伐金线重楼、扇脉大花杓兰、鼠斑金线兰,这几种都是养的不好,怕是要死不少。”
他这一串话说出,众人都是又惊又奇。武林中人,惯常在江湖行走,认识些草药不足为奇,但方才萧平安一下报出这么一串药名,还是叫人大吃一惊。
云锦书奇道:“萧兄弟,你衡山药草之学,教的如此仔细么?”
沐云烟却是眉头一皱,道:“大木头,你又唬我,你说那边什么重楼,什么什么兰长的不好,我看分明翠绿翠绿的,你不是瞎说么。”
那花四爹本是随口一说,只想这年轻人夸奖两句,开心开心,谁知萧平安这一番话说出,竟是叫他目瞪口呆,手仍放在萧平安肩头,忘了拿下,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萧平安道:“重楼和兰草都喜阴湿,但若是过於潮湿,土质又肥厚,不见阳光,便会突然拔高疯长。这几样叶片原本都带些黄色,此际变的肥厚翠绿,要不了几天,就会转黄,然后长出褐斑,接着整株枯死。”一指头顶,道:“这温室顶上,想是盖的竹席稻草,平常可以取下来,叫这些花草晒晒太阳。你们种这平伐金线重楼、扇脉大花杓兰、鼠斑金线兰,想也知道他需要大量阳光,才放在此处。但眼下乃是冬天,正午阳光才能直射到此,可这几样东西,其实是经不起直晒的。但与寻常草木不同,他不但叶子不萎靡,反是大量吸水,长的更大更绿,然后就很快死掉。那几株看模样,已经是没得救了。”
花四爹瞠目结舌,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这几本看着好好的,突然就会发病而死,原来竟是如此。你这本事哪里学来的?”
萧平安摸摸头,道:“我派中有位师叔祖,都是他教我的。”
原来萧平安幼年行乞,经常挖食野菜,倒也认识不少草木。遇到韩谦礼之后,两人在荒山之上, 阴差阳错,毒死了侏儒杀手。韩谦礼从那人身上翻出一本《六合刀》,还有一本教养花的小册子,随手扔给了萧平安。萧平安见那厚厚一本,虽是不识字,但里面画了好多的花花草草,细致精微,看着也是喜欢,就一直收着,没事就拿出来翻看。
拜师衡山之后,衡山有位最年长的长老,名叫陈宗贤,乃是陈观泰的师弟,武功不高,已绝了再修炼之心。此人原本学过几年医,但悟性不佳,手下庸庸碌碌,连着医死了几个人,索性也绝了此念。但他本是庄稼人出身,学医多年,所识草木也是不少,每天没事摆弄些花草。他在山上种花种草,萧平安感兴趣也去看,一来二去,两人竟结成了忘年交。
陈宗贤武功医术样样泛泛,但养花种草却是个中好手,不管是树是花是草,到他手下,都是欣欣向荣。萧平安受他熏陶,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一日突然想起,拿了那册子给陈宗贤看。
陈宗贤一见之下,却是大吃一惊。那韩谦礼嫌弃不要的小册子竟是一本古书,乃是唐朝名医张宝藏亲笔所录,名曰《奇本草》。张宝藏以荜拨入药,治好了唐太宗李世民的气痢,因此功授三品文官为鸿胪卿,乃是古往今来医史上官爵最高者。书中所载,皆是一些罕见草木的栽培种植之法。
陈宗贤以为至宝,仔细钻研,又把自己多年种植花草的心得,也编了一本书,尽数传与了萧平安。只是萧平安识得花木,却大都不知其用,对医术更是一窍不通。但单论识花辨草,不在当世名医之下,而若要扛锄栽种,更是不逊此道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