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只觉浑身冰凉,心中一颗泡沫无声破碎。
过了半晌,苏如眉接道:“你师娘听见了,大约真是母子连心,立刻就想到自己孩子,跑出去一看,果不其然。然后你师傅师娘就疯了,大发雷霆,一剑杀了那马,然后就跟你大叔打起来。这边一交手,楼上那人也出来了,一问缘由,二话不说,也上前助战。三个打一个,你大叔哪里是对手。好在他也是聪明,且战且退,抽个冷子,跳江跑了。哎,一别已是十二年了。这么说,你师傅师娘最后追到你大叔没有?”
萧平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追到了。”
苏如眉吓了一跳,心道,莫非他大叔已经被他师傅杀了?见萧平安神情沮丧,心情低落,也就不问。
萧平安道:“我想上楼一观。”
苏如眉笑道:“你看便是,何须客套。”
萧平安上了二楼,这鸳鸯楼临着大江,二楼都是包房,全是对着江面,自楼上观景,一无遮挡,江水浩瀚,尽收眼底。萧平安随意进了一室,推窗下望,资江近在咫尺。
身旁小二道:“咱这楼年头可久,没有一百年,也有九十年了。刚盖好的时候,这江水就到楼下,后面水渐渐少了,河岸越退越长,倒不如往昔景好。”
萧平安点点头,也不搭话,窗下就是江岸,一个渔翁正在江畔钓鱼,离的不远,面上皱纹都清晰可见。
萧平安又看了片刻,告辞出来,见那酒楼两侧都有台阶,可以下到河沿之上。眼见面前大江浩荡,遥想当年,韩大叔的马儿就在这儿喝水,师傅师娘的孩子懵懂无知,笑着跑过去。
他在江边傻傻站了直半个多时辰,才拉马离开。他心情不佳,也不想在邵州久待,策马就要出城。
到了城门之前,眼见天色将晚,萧平安心有犹豫,心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走。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那苏如眉七窍玲珑,邵州与衡州近在咫尺,她又见惯了江湖人物,岂能不知我师傅来历,为何她说了半天,始终没提过衡山派三字。忽然又想起一事,苏如眉两次提到白马,可是韩大叔的爱马名叫“赤影追风”,乃是一匹红马。这十二年前的旧事,苏如眉记得如此清楚, 韩谦礼经常露面,都带着爱马,那马神骏,天下少有,此处又怎会记错。
萧平安越想越是不对,当即调转马头,回去鸳鸯楼,却不进去,一直等到酒楼打烊。又等一阵,就见一顶轿子出酒楼出来,萧平安远远跟上。那轿子走出不远,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
萧平安翻身进了宅子,看准苏如眉住处,等下人退下,方才摸到窗下,伸手在窗台上敲了三记。
屋内传来苏如眉的声音,道:“什么人!
”
萧平安道:“日间听的不甚清楚,有些事还想问问。”
苏如眉沉默片刻,道:“你既然回来,想也是个聪明人。”
萧平安心道,你果然有话未说,当下道:“容我进去一叙。”
苏如眉道:“我已准备就寝,多有不便,你就在外边听吧。”
萧平安道:“好。”
苏如眉干干脆脆道:“不错,有二件事我瞒了你,第一,你大叔那马极通人性,尤其特别对小孩子好,天天有孩子围着它打转,拉他的尾巴,摸它的脑袋,从未见过它发怒。反是成人不能近身,小二喂马都要有你大叔在面前,否则旁人给的东西它决计不吃。”
萧平安点点头,这些细节韩谦礼对他说过多次,是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爱马竟会踢死孩儿。
苏如眉自然看不到萧平安点头,却也不在意,自顾道:“这第二件,当年邵州城出了件大事,引来无数江湖人物。你师傅和师娘,我一见便知是衡山派人物。那日店中来的江湖人可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