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微微一怔,心道,便因此将我列入什么金榜银榜么,倒是愧不敢当,问道:“那城中的商户又是何心意?”
王若虚道:“商家自然也有明白事理的,争着出钱。可元妃娘娘说,此乃陛下体恤百姓之意,岂能叫奸商沽名钓誉。眼下学院还是试验,花费都是宫中所出。收了三百四十五名学童,最大十七岁,最小九岁。都是穷苦人家孩子,不收半文,每月还有一千钱相与。”
花轻语一旁倾听,此际奇道:“怎么还给他们钱?”
王若虚道:“此也是沈公子妙计,此法新行,百姓愚钝,不辨真伪好坏,家中孩子虽小,毕竟也是个劳力,平白送来学堂,多有人家不肯。这钱算是借的,日后出师,再慢慢归还。”
身旁一人道:“愚民野夫,初时不知,如今肠子都悔青了,看着家中孩子一日日变了模样,送来的都知道占了大便宜。”顿了顿,道:“学院之中,七科之外,也教简单的识字算数。这般穷人家的孩子,日后不愁没个正经营生,若不是蒙受皇恩,这辈子也没这个福分。百姓都说,我主万岁,圣誉泽被,元妃娘娘慈德昭彰、体恤下情,王大人爱民如子,衣食父母,乃是大大的好官。”此人说话,狠拍皇帝皇妃和顶头上司马屁,唯独对始作俑者沈放只字不提,想也是个会钻营的高手。
王若虚点点头,举起面前茶碗,对沈放道:“沈公子,我言一事你知。七八日前,我从此间回府,刚出院门,一蓬头妇人跪地将我拦住,非要送我一条腊肉。她说家中有一子在此间学艺,她乃是个寡妇,孤儿寡母,贫苦无依,选中此子前夜,她本打算带着孩子投河。可如今看到了希望,每月一千钱,两人只是勉强存活,但儿子如今已能识字算数,能识上百种药草。街头‘同春堂’大掌柜已经说了,孩子出来,他便收了。我收了她的腊肉,走出半里,回头她还跪在门前。公子良善,惠及无数百姓,更都是最穷最苦之人,雪中送炭之恩,功德无量。今日我代这老妇人,以茶代酒,敬你一碗。”
身旁众人齐齐举起茶碗。
沈放只觉心中澎湃,眼眶已湿,赶忙举起茶碗回礼,一饮而尽。他眼中似是看到刘宝一家,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眼泪已要下来。
众人见他情动,也是唏嘘不已。
封万里并未送两人出门,与沈放半句闲话也未说。
出了学院,两人回到街上,走到少人之处,花轻语忽然停住脚步,伸手将沈放衣领拉齐,轻声道:“你叫我吃惊的事情好多。 你一个念头,不知道叫多少人家有了指望,以后你不许再说自己是无用之人。”
沈放见她眼眶微红,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点了点头。
花轻语随即展颜一笑,不愿他看见自己难过模样,故作轻松,道:“你怎会想出这个主意?”
沈放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或许因为我所见的悲苦,十之六七都是源自贫困。而我所见的温暖,十有八九来自穷人。”
回到纥石烈光中府上,还不到正午时分,却不见几位师兄。听纥石烈光中一说,两人却是吃了一惊。纥石烈光中道:“听说今日午后,有个叫悲秋神剑谢疏桐的,在竹林寺约战华山派风危楼。你几位师兄都去看了,留话说,你回来若是不知,叫你也速去。”
沈放曾见谢疏桐与大荒落大战一场,这等高手对决岂是轻易得见,心中也是一动。花轻语更是急了,道:“午后何时啊,那竹林寺远不远啊,咱们还赶的及么,还等什么,赶紧备车啊!”
纥石烈光中陪两人同行,路上花轻语说起“自力社”一事,纥石烈光中甚是惊讶,道:“沈兄弟宅心仁厚,兼且才智过人,能有此救死扶困之义,愚兄好生佩服。”
沈放连称不敢,自己不过是提了个主意,实则并无寸功,也不愿居功,带开话题,道:“不知剑大师在这燕京城,风评如何?”
纥石烈光中道:“封先生可是城中的名人,便是王公贵族寻常想见他也是不易。大师为人有些孤傲,但外冷心热,接济百姓的事情也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