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让开,相反他朝着战马直冲过来。
骑将身子伏在马上,双足紧压马镫,又为座压下的大山增加了几分力气。
黑色的战马已经疲惫,但它的四肢仍然有力,连续两个月精心的喂养,给了它一身的厚膘,它的皮毛黑的发亮。滚烫的热气从它的两个鼻孔里喷出,连太阳的温度也要败退,它的四蹄踏在地上,大地也要颤抖,它无可匹敌。
然后在它那漆黑的大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如同闪电。
战场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注视着这一幕,一个人挡在飞马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的那只螳螂。曾经的那只螳螂挥舞的也是两把与体型极不相配的大刀。
下一刻,那匹马忽然分成了两半。自马前胸直至马尾,一匹马整整齐齐分作两截,同时被斩断的还有骑将的两条腿。
没了上半截的马还在朝前冲,前蹄刚刚落地。它的上半身都没了,飞驰的四足之上忽然失去了平衡的力量。半截马身自中间瞬间扭曲,在旁边之人的目光之中,马的两只后蹄忽然赶上了两只前蹄,“嘭”的一声,血光爆起。
在它身后,它刚刚跑过的地方,它的上半身连带着它的主人还留在空中,如同被遗忘了的断了线的风筝。整个马头都好好的留在胸前,一瞬间它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风筝,它飞了起来。不是寻常跳跃时短暂的离开地面,而是高高的飞起来,高的感觉不到身下的一切。
血和内脏似是在短暂的停顿后一下子喷涌出来,马屍坠地,方圆一丈都是鲜血,而五丈之外,才是另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
那骑将双腿齐断,但还没有死,他从马背上飞出去,在空中他甚至还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没有看他,但他死而无憾,他死在一个真正的万夫莫敌手下,一个真正无与伦比的勇士,远远不是自己能比。
不知躲在哪里观战的郭汾阳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刀。他本未注意这边,但当那一刀挥出时,他似是察觉了什么,猛地扭过头去。他身边的云锦书和栾星回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叫他如此变色。
郭汾阳目瞪口呆,他甚至觉得这一刀,就算寄幽怀也做不到。这不是练出来的武功,这是天生神力,这是鬼神之怒,这是武将之魂。
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最前面的骑将的屍体还未落地,身后三骑又到。
那人进步挥刀,一人跌落马下,他的上半截身子不见了。
那人侧身挥刀,又一人落马,他的上半截身子也不见了。
那人跃起挥刀,第三人没有落马,但马只带走了他的身子,他的头留下来。
无可匹敌,瞬间连杀四人!连斩四马!
身后的骑兵畏惧了,胯下的战马瞬间感受到了主人的犹豫,因为紧夹自己的双腿放松了, 马放慢了脚步。
如同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飞驰的骑阵慢了下来。两边的宋军立刻围了上来,这支奇兵的进击被暂时阻止了。
双方的将领都看到这一幕。
沙鲁图猛地朝前冲了几步,险些跌下筑起的高台。毫无疑问,前方阵中出现了一员虎将,一员万人敌的虎将,一员能改变战场风向的虎将。
齐庄公出猎,有一虫举,足将搏其轮。问其御曰:“此何虫也?”对曰:“此所谓螳螂者也。其为虫也,知进不知却,不量力而轻敌。”庄公曰:“此为人而,必为天下勇武矣。”回车而避之。
国君为一只螳螂让路,齐国的勇士听闻此事,都来投奔。
那员宋将挡在马前的时候,像极了不自量力的螳螂。但瞬息之后,这只螳螂叫三军辟易。
瞬息之间,他不是杀死了四名骑士,而是点燃了一万多宋军的信心。不管有没有真的看到,他的勇武如同旷野中忽然刮起的一股微风。
不会有太多人看到这股风,但这股风已经刮起,他带着无穷的力量,身边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会自发的传递这股力量。这种传播甚至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动作,不需要任何的交流。
夫风生於地,起於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於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於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飓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
这个人改变了战场上的风。不消片刻,整个战阵上都会传递到他的力量。羸弱的宋军会再度找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