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村口,便觉不对。村中寂寥无声,既不见炊烟,更不闻鸡犬之声。德秀又在路旁见到几具屍体,想是数月以来,一直暴露在外,无人收殓,早已腐败不堪,露出森森白骨。
三人都是面色沉重,走进村来。不出所料,整个村子已被洗劫一空,到处可见残留的屍骨,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德秀双手合十,口中不住念经。死者实在太多,三人也无法帮着收殓,只能念经超度,廖作慰借。
此际已是入冬,天是一日冷过一日。日头一落,北风一吹,立刻遍体生寒。天色说黑就黑,再添一股阴风,想到四处都是屍体,三人虽是胆大,也觉有些鬼气森森。
也不愿深入,就在村口寻了间无人屋子,暂且歇息。
那屋在村口不远,也是高大,想也是村中数一数二的富户。但乡下人家,毕竟不比城镇。只有一进院落。前堂放置都是杂物、农具,一侧有厨房,后堂一分为三,中间厅房,兼做饭厅,左右厢房卧室。
许久无人居住,屋内都是蛛网灰尘。三人也是倦了,进去里面卧房,胡乱吃些干粮,见床上厚厚一层灰,也无心打扫。掀去铺盖,就在床板上打坐。那床靠墙,三人倚着墙壁,倒也不显局促。
沈放和萧平安两人行走江湖,风餐露宿早是惯了。莫说还有屋子遮风,便是站着,两人也能睡着。德秀做和尚的,打坐偷懒睡觉更是家常便饭。对武者而言,打坐调息,比睡上一觉,更是解乏。
三人打坐,一时也睡不着。萧平安还是忍不住道:“这些人,可是大宋官兵杀的么?”
沈放叹了口气,德秀低声念佛,道:“阿弥陀佛。”
萧平安也不再说,三人都觉心情压抑,闭口不语。
过了一阵,三人都是昏昏欲睡。屋外风声越来越大,不多时竟是下起雨来。那雨不大不小,啪啪落在屋顶,哗哗响在窗外,却叫人心境平和,倦意大增。
不多久,屋顶开始漏水,但好在乃是屋角,三人谁也未问。
睡到半夜,德秀忽然起身下地。沈放和萧平安都是半睡半醒,立刻知觉。
萧平安听他开门走出,奇道:“德秀兄,半夜三更,哪里去?”
德秀无奈,道:“小解。”
萧平安更奇,道:“外面下雨,你尿外边便是。”
德秀也不回答,听脚步声却是直接出了院子。
沈放笑道:“他是大解,大哥你这也要问。”
萧平安这才明白,哑然失笑。
乡下人家,茅厕大多建在院外。谁知过了一刻锺时辰,德秀竟还是未归。
萧平安道:“怎地还未回来?”
沈放道:“荒村野地的,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找不到东西抆屁股,还是掉下去了。”自己也忍不住发笑,还有“拉不出来”几字实在不雅,忍住未说。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却不是一人,听落足声音,一人沉重,一人轻灵。
沈放两人都是一惊,随即便听德秀高声道:“两位莫惊,有前辈前来投宿。”
两人心下稍安,“嗤”的一声,却是沈放先晃起了火折子。
灯光刚亮,外面人已经入屋。竟是三人,而且德秀身后两人,沈放尽皆识得。一人面罩面具,夜雨之中,仍是丝毫不见狼狈,竟是玄天宗大荒落。另一人却是自己的老对头柯云麓。
外面风雨声大,大荒落武功又是太高,沈放与萧平安两人都未能听出声音。
再看德秀,却是鼻青脸肿,走路也是一瘸一拐,想是吃了些亏。进屋看看两人,也是一脸苦相。
双方一照面,都是一惊。柯云麓面色一寒,道:“当真是冤家路窄。”
沈放并不应他,反是去看大荒落。
萧平安见大荒落却是欣喜,道:“前辈你伤好了?”
大荒落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有些倦了,你们都去外面等着。”
几人都是不敢多嘴,柯云麓也老老实实退到外屋。沈放拆了两根椅子腿,做了两个火把,点着了,一枝支在厅堂。一枝送到内间卧房,又反手将门关上。
大荒落看沈放进出,冷眼相看,也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