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六人上得楼来,又是吃了一惊。楼上满是大红的喜字,到处摆着花篮贺仪,披红挂彩,倒和乡下人成亲热闹。还有若干匾额、书画,满满当当挂满四壁。
内容不外乎歌功颂德,大吹法螺,言辞极尽夸张之能事。虽没有名家手笔,其中几副倒也还入得眼。特别居中一副燕长安的画像,也是威风凛凛,有个七八分相似。
沈放瞧见,也是莞尔。这焦无畏和洪难敌倒也下了些功夫,短短时间,能泡制出这么些东西,也是难为了两人。只是墙上一幅字,竟然写的是“盖世奇侠,天下无双”,连连摇头,心道,你写这八字,不是给我燕大叔找麻烦么。
酒楼当中,大排筵宴,一小半江湖汉子,一多半都是当地混吃混喝的泼皮无赖。焦无畏与洪难敌居中高坐,正自大声辩论。
就听洪难敌道:“我觉这‘长安社’的名字还是不妥,谁知道咱们说的是燕大哥?北有钻山豹子陆长安,南有大铜锤尉冲长安,西边还有个马长安,这江湖之上,叫这个名字的可是不少。”
焦无畏道:“大铜锤什么东西,也配叫长安,赶明寻上门去,老老实实把名字改了,否则就换个脑袋。”
洪难敌忙道:“不妥不妥,燕大哥侠义,岂肯强加於人,传言出去,反污了大哥名声。”
正说话,楼下报信的汉子已经来到,凑到焦无畏耳边,低语几句。焦无畏抬起头来,正见沈放几人走到近前。
焦无畏霍然起身,满面春风迎下座来,竟是朝着德秀而去,哈哈大笑,声如洪锺,道:“什么风把少林寺的德秀大师吹来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众人听他叫一个少年僧人大师,都是奇怪。德秀也是有些惊奇,道:“你如何认得我?”当日灞陵桥三人有意遮掩行迹,可并未与这两人照面。
焦无畏笑的愈发灿烂,道:“老夫祖居河南,这少林寺可是常去拜访,有幸见过大师几次。你几位师兄都说,大师天赋异禀,乃是少林之宝,来日必是大放光华。”此人看着粗犷,却端地是会做人,一口一个大师。德秀“德”字在前,年纪虽轻,未来在少林寺的前途,却是不可限量。
德秀自命不凡,最爱听人奉承,登时之前受过的伤大好,腿也不痛了,头也不晕了,挺胸抬头,双手合十,口吐梵音,道:“善哉善哉,业精於勤,荒於嬉。精诚所加,金石为开。贫僧不过也只是把旁人喝茶的时间拿来练武,比旁人多努力那么一点。 ”
众人都是点头,少林寺的高僧,果然不同凡响,风光霁月,落落风仪,谈吐大方,话蕴至理。一表人才,说话又是好听,什么都好,就是脸上鼻青脸肿,一只巨大黑眼圈,有些大煞风景。
沈放和萧平安都是好笑,对视摇头。沈放强忍笑意,转过头来,却见柴霏雪对自己诡异一笑。
这阵子柴霏雪对自己不加好脸,这忽然一笑,当真让沈放心底陡然一寒,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就听柴霏雪重重冷哼一声。
洪难敌也已跟了过来,含笑站在一侧,听这一声冷哼,再看几人所立,分明是柴霏雪居中,立刻明白乱了主次,急忙插口道:“怠慢怠慢,不知这位姑娘是?”
柴霏雪粉面微扬,一脸倨傲之色,道:“你们在这里大张旗鼓,拿着我大哥的名字招摇,可问过我没有?”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楼内座间忽静,人人眼睛都瞧过来。
慕小倩微微一怔,叶素心却是忍不住一笑,似是早知柴霏雪脾性,半点也不意外。
萧平安奇道:“这……?”如此说来,沈放岂不是要叫柴霏雪姑姑?
沈放一脸尴尬,这才明白刚才柴霏雪那一笑所为何来。看此际柴霏雪眉眼含笑,装的一本正经,却难掩粉面含晕,调皮模样。心里忽然一荡,原来柴姑娘还有如此一面。
轻语说她假正经,沐云烟说她爱作弄人,秋白羽更是声泪俱下,指控她虐待。原来句句真金白银,童叟无欺,都是真的!原来就偏偏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颐指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