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中水冰冷刺骨,激的他一个寒颤。自塘中走出,恶狠狠盯着院墙,似乎能看到里面燕长安正在拳打脚踢。右腿之上,伤口又再崩裂,血染裤腿,他却浑然不觉。
伤口撕裂愈合又撕裂,心中的苦痛更是反覆拉扯,叫他不能承受。日渐的痛苦正趋麻木,一点一点败给现实。他心灰意冷,痴痴发呆。忽听身后风声响。侧身闪过,正想狠狠一拳打回去。却见来者一身破衣,蓬头垢面,乃是个乡农。手中凶器,不过是一根擀面杖。
想起自己还穿着宋兵衣服,难怪乡民认错。正觉得怪他不得,就听“呸”的一声。这乡民好生粗鄙,不讲武德,打不到我,居然吐口水。急忙躲闪,脸上还是溅了几滴。
心中恼火,转身就走。那乡民大呼小叫,却不敢追。
走了没多远,前面一户人家门前,两个假宋兵正围着一个瘸子痛殴。
萧平安一肚子火气,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把揪起一人,重重朝旁边墙上捺去。“轰”的一声巨响,那土墙竟是破了一个大洞。
剩下一个假宋兵只觉跨间一热,竟是吓的尿了。这是哪里来的同伙,怎这么大火气,把人按到墙里去了!疯了不成,自己人啊!
萧平安松手丢了那人,转过头来,见另一个竟然不怕自己,胆敢不跑。想起被燕长安连打两个耳光,眉头一皱,一巴掌过去,把那人一口牙打掉一半。
连揍两人,心情却越发的差。横眉立目,在村中游走,见到假宋兵就上去痛揍一顿。遇到正行禽兽之事的,一律重拳打死。越打越觉焦躁,胸中似憋着一团烈火。忽然扯开胸口衣服,仰天长啸。
周围有假宋兵和乡民,见他癫狂模样,谁也不敢上前。
忽觉地面震动,心中一惊,侧耳倾听,马蹄和沉重的脚步声正自远方传来。
村内的假官兵正往外走,有人不知萧平安也是假的,对他招呼,道:“快走,快走,官兵来了。”
身旁也有百姓喜极而泣,高呼道:“官军来了,官军来了。”这些人嘴里的官军,自是金兵无疑。金兵军纪败坏,向来祸害百姓的本事不下宋军。此际百姓热忱,当真是百年不遇。
萧平安又是犹豫,金兵来到,就是一场乱战。假宋兵走了,自己也该跟着逃走,以免多事。但燕长安就在此间,自己还要找他拚命。心烦意乱,但只片刻功夫,马蹄声已近。金兵来的先锋乃是马队,前锋已经冲到村口。
萧平安无奈,只好跟着朝另一头退去。身边跟来的假宋军越聚越多,其中一个边跑边系裤带。萧平安恼怒,一脚将他踢飞。身旁人吓了一跳,不知他何以发怒。只当是有私怨,都想着逃走,也无人过问。
转眼出了村子,身边已有数百人。裹挟着萧平安一路向东。
跑出三五里路,身旁一人笑道:“臭小子,还真难找。别跑了,你撞见燕长安了没?”正是毒龙尊者孙弘毅。他老奸巨猾,方才小丘上站的比萧平安高,又跟燕长安动过手,一眼便认了出来。
萧平安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孙弘毅若也扮作宋兵偷袭,说不定就能得手。听他说话在自己身后,抬手就是一肘。
孙弘毅侧身躲过,骂道:“臭小子,就知道你要尥蹶子。燕长安没宰了你,可惜可惜。”
萧平安郁闷难当,哪有心情跟他斗口。两人脱了大队,绕了个圈子,继续向南。一路孙弘毅冷嘲热讽,萧平安打定主意,他说什么都当放屁。
一路行到天明,也不歇息,继续前行。又快到日落时分,来到淮河之畔王家渡口。却见堤坝之上,人头攒动,尽是运粮的民夫。
孙弘毅扮作老农,上前搭讪,一问之下,也是吃了一惊。原来这些民夫是要运粮过河,谁知昨晚刚刚装上船,听说有宋军在境内劫掠村庄,护卫的金兵赶去救援。前脚一走,就来了一伙贼寇。将数百条船,连着粮草一并劫走。
孙弘毅啧啧称奇。萧平安没好气道:“是伙叫兴宋大帝的贼人干的,呸,杨安国不是个好东西!”
搭话的几个民夫脸色一变,住嘴不言。
孙弘毅知道这些民夫也只知一二,也不再问,跟萧平安在河堤上边走边道:“这兴宋大帝倒也厉害,听说已经聚集了两三万人马。在山东,汴京路一带流窜,甚是嚣张。跟金兵也打了两仗,居然都打赢了。据说这什么大帝冯八千不过是个神棍,倒是你方才说的那个杨安国是个人物。”
萧平安与杨安国打过交道,对此人殊无好感,道:“他就是个卖马鞍子的,也是个骗子!”忽然想起,奇道:“不对啊,他们要运粮过淮河?”
孙弘毅也是一惊,道:“这边淮河也失守了?”
急忙又寻个人问,一听之下,两人又是惊讶又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