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门宏大,沈放还未作答,一人道:“云超的消息?可是寿春那边?”
虯髯大汉立即躬身退后,恭恭敬敬道:“将军。”
沈放回头,城墙内台阶之上,数名将官簇拥一人正登上城来。那人身材魁梧,威风凛凛,颌下长髯,虎目如炬。全身黑色披挂,一副黑漆顺水山文甲寒光中透着勇武杀气。
凤翅兜鍪,上缀黑缨。双肩吞兽,为龙子睚眦之头,怒目圆睁,口吞披搏。护甲之上,山字形甲片犬牙交错,密不透风。前胸左右护心镜,下衬腹吞,狻猊兽头,雄威勃发。除却肩吞、腹吞、左右护心镜乃是暗金之色,其余褌甲、裙甲、鹘尾、胫甲,外加束带、袍肚,足底云头靴,尽皆如墨,略隐金边。而且他这副甲胄与寻常铠甲不同,长不过膝,袖长不过肘。更显彪悍,一股勇武之气,呼之欲出。
沈放和柴霏雪都是惊讶。两人武将也见过一些,平日都不着甲。而甲胄上身,能有此威风者,也是凤毛麟角。身旁虯髯大汉小声提醒道:“这就是毕大人。”
沈放虽已隐约猜到,还是惊讶不已,毕再遇怎会在此。
毕再遇登城,已经看见沈放与柴霏雪。两人一个姿容出众,冷若冰霜,高不可攀,一个看似寻常,眉宇间却是英气勃发。哈哈笑道:“好一对青年才俊,可是两位带来班都头消息?”
沈放躬身一礼,道:“草民沈放,见过将军。”
柴霏雪也行了半礼,道:“小女柴霏雪,确是路上偶遇贵军部将。”
毕再遇道:“有什么消息?”
沈放略一犹豫,看看毕再遇身边众人。
毕再遇道:“不妨事,都是自己人,无需遮掩。可是仆散揆一军动静?”
沈放道:“是,仆散揆一军两万五千人,已在西北八十里外。正自扎营。”
虯髯大汉插言道:“我等也是今日早间方才得到消息,这仆散揆来的倒是真快。”
柴霏雪道:“班都头说将军正回师扬州?”
虯髯大汉道:“我家将军神机妙算,说楚州之围暂解。淮西便成关键,六合乃是扬州西面门户,乃金人必取之地。未按郭大人之令回扬州,而是火速行军,赶赴此间。我等也是昨日才到,早上便探得西路仆散揆的人马已至。”
毕再遇身旁一全甲将军皱眉道:“许俊,这两人来历不明,你擅自放入城中也就罢了,怎还如此多口。”
毕再遇呵呵一笑,道:“什么来路不明,若我猜的不错,姑娘是燕京柴府家人吧。这一位我猜一猜,你姓沈,名放?”
沈放大吃一惊,说出柴霏雪来历倒还好说。燕京住了大半年,他已深知,在朝廷望族圈中,柴府名望比江湖大了不知多少。但自己与毕再遇素未蒙面,自己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是如何得知。
毕再遇笑道:“老夫虽是庙堂中人,但与你江湖英豪来往可是不少。我还认识一个叫萧平安的小子,也是勇武过人,很对我的脾胃。你莫要猜了,我与稼轩公、陆放翁都是老交情。临安城,拜会放翁之时,他便提起你。说你建言搞工学, 还是忠良之后。前阵子,稼轩公有书信与我,居然也提到你小子。哈哈,今日一见,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皱眉头。”
沈放几是目瞪口呆,陆游、辛弃疾这两人竟在为自己扬名?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耳中听到“萧平安”三字,心里又是一紧。
毕再遇身边一群人也都是惊讶,靠后排几人甚至开始交头接耳。那许俊也是一脸惊讶,道:“放翁与稼轩公举荐?了不得,了不得。”
沈放面上一红,顿觉有些手足无措。
毕再遇看在眼里,呵呵一笑,竟又接着道:“两位都说你才智过人,眼下这六合之困,可有什么良策。”
沈放大窘,少有的言语也不利落起来,道:“哪里哪里,都是两位长辈谬赞,小子无知无识,哪懂什么军国大事。”
毕再遇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自己不行!所谓事在人为,有志者事竟成。未战先怯,乃是兵家大忌。”
沈放神色一凛,抱拳道:“多谢将军教诲。”
毕再遇站在城头,手按垛口,极目远眺,神情渐是凝重。众人都不敢出声,过了片刻,毕再遇顺着城墙向东。走了两步,回头招招手,道:“你们两个娃儿都来。”
沈放和柴霏雪连忙跟上。毕再遇却又摆摆手,叫身后一众将官莫要跟的太近。
三人走在前面,毕再遇忽然轻叹一声,道:“两位远道报信,日夜兼程,辛苦了。”
沈放道:“应有之举,令部都是好汉。班都头两个部下都是宁死不屈,壮烈为国。他们才是真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