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倪道:“咱俩坐这椅子,多了个荷叶托首,便叫太师椅。朝先生这张,乃是交椅。这交椅乃是从胡床而来,加长腿、靠背,便成交椅。相传乃是一官拜访秦桧,秦桧疲乏,朝后一仰,头巾脱落。这官乃是个马屁精,当即上前捡起,后又专门订做了一把椅子。在交椅之上,加了这个托首,便有了如今这太师椅。”
朝东海道:“此乃子虚乌有之事,实是幼时先生教导,坐要端正。这太师椅虽好,多个托首,难免倚靠。身子歪斜,便要被先生责骂。”
郭倪笑道:“这正史倒不如野史精彩,朝先生不必如此拘泥。日后人家问起,还是道憎恶奸臣,也是一段佳话。”双掌一击。
舞蹈的几个女子尽皆退下,自院外转入一个年轻女子。眉黛如画,双瞳剪水,秀发如丝,唇赤如丹。肤洁若雪,娇媚无双。一袭粉白罗裙垂地,微行曳波。娉娉婷婷,莲步轻摇。怀抱一张古琴。对郭倪三人微微欠身为礼,当面坐下,琴置案上,十指窍窍,宫商从容,曲生碧空。
郭倪右手搭在扶手之上,食指轻敲。朝东海也是面带微笑,静听曲声。
琴声叮咚,起初平淡深远。慢慢和缓中渐带杀伐之气,抑扬顿挫,起伏虚灵,曲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萧平安本不懂音律,也不爱听曲。听了一阵,只觉百无聊赖。那女子娇媚可人,他也不敢多看。背后站着一排女子,香风阵阵,更叫他说不出的别扭。忽然想起在百花谷听全瑾瑜抚琴,无心比较两人琴声之别,只觉物是人非,心中又起惆怅。
偏生朝东海两人听的入神,沉浸其中,也无人顾他。
这曲子又极是漫长,几次高潮迭起,萧平安都道快完了,谁知琴声转折几下,又是不紧不慢延续下去。
直两刻多锺功夫,那女子方才弹奏完毕。却不起身,螓首低垂,双手虚按琴上,面容肃穆,一副回味无穷之意。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嫣然一笑,起身又是一礼。道:“此番真是多谢郭大人,能得此曲谱,当真三生有幸。”
郭倪笑道:“瑶琴姑娘言重了,能请到姑娘光临舍下,可是不易。”对朝东海道:“这位莘瑶琴姑娘,乃是今岁花魁。扬州灵秀之地,佳人辈出。牡丹秋菊,各有所美。但此女才艺相貌,皆是公认第一。”哈哈笑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莘瑶琴掩口笑道:“大人抬爱,小女愧不敢当。蒲柳之身,怎堪入目。扬州花魁第一,百年只得一人。”
郭倪道:“你说那位蒲青鸾?不想如此多年,此女盛名不衰。”
朝东海道:“姑娘所奏,莫非乃是《广陵止息》。”
莘瑶琴道:“先生清听,正是此曲。”
朝东海道:“此曲盛传自嵇康之后,便成绝响。放翁先生都说,放翁老死何足论,《广陵散》绝还堪惜。以不能聆此音为撼。不想今日竟能得闻。”
莘瑶琴道:“这都是郭大人的功劳。《广陵散》复归扬州城,大人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郭倪笑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佳曲虽好,也要姑娘这样的妙人演来, 才是相得益彰。”
莘瑶琴道:“此曲乃是少有取杀伐气之调,小女甫一入手,还不能体味个中三味。”
朝东海道:“此亦称《聂政刺韩傀曲》。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史记·刺客列传》载,战国聂政,杀人避祸至齐,以屠狗为业。PY卿相严仲子与韩相侠累有怨,闻聂政勇武之名,亲自登门,奉百金为聂母寿,请聂政刺杀韩傀。聂政婉拒,待老母死后,方说严仲子以卿相之贵,折节下士,受之有愧,愿为出力。随后聂政赴韩,只身一人,闯入相府,击杀侠累。随后剥去自己面皮,挖出双眼,挑出肚肠而死。”
莘瑶琴凝神倾听,不住点头。
朝东海又道:“姑娘可是觉此故事与琴曲并不完全相通?”
莘瑶琴沉思片刻,道:“确有不能合榫合卯之处。”
朝东海道:“聂政之刺韩傀,还有一说法,出自东汉蔡邕《琴操》。聂政之父,为韩哀侯铸剑,逾期未成,被韩侯所杀。聂政长大后誓为父报仇。先假扮泥瓦匠入韩府刺杀未果,逃到泰山,偶遇仙人,教授琴艺。十年艺成,漆身为厉,吞炭为哑,回到韩国。以其琴艺,震惊国内。韩侯召其入府演奏,於是琴中暗藏利刃。大厅之上,琴声叫宾主如醉如痴,於琴声最妙处,聂政暴起刺杀,终於得手。”
莘瑶琴掩口道:“原来如此,我还道那处是聂政入内行刺,与武士交锋搏杀,原来乃是以曲惑众,刺杀只在雷霆之间,我是完全会错意了。”
今年计划去北疆旅游一下,看一看壮丽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