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风道:“剑势,古剑法,果然样样都是好东西。”
沈放沉心静气,不为所动,长剑展开,“刺剑式”、“荡剑式”、“撩剑式”连发九剑,招招只攻不守。他心中一片空明,凭感觉出剑,虽没有“心眼”那般的超前预兆感应,但隐隐约约,也有一种挥洒自如,天高海阔之意。
大雾之中,剑光如电,嗤嗤之声,连绵不绝,白雾之中,如同裹了一团雷电,狂躁飞舞,似要吞噬其中之物,又似要破空而去。
栾星来一旁看的仔细,越看面色越是难看。
霍远冷哼一声,道:“胡先生,莫要大意啊。”
其实他与宋卜峰,甚至栾星来都看的清楚,胡一风背负双手,在剑光之中趋退自若、游刃有余。
栾星来暗暗叹服,这老头不显山不露水,席上也坐在不起眼之位,原来武功如此高强。师傅常说,练武先练眼,再练步法,然后才是其他。胡一风眼下,全凭目力判断,脚步躲闪,其中精微之处,当真是妙至巅毫。夜色之中,他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如鹰、如火、如电。
胡一风虽年齿已高,目力却是精到,这既有他内功深湛之故,也是千锤百炼之积累。
练武之人习目,各门各派大同小异,不二法门便是数物。少林功有教:“数物,先数死物。若闲坐时,室中则数望砖,或数对面屋上之瓦楞。先数一间屋共有若干楞瓦,进一步则数每楞之瓦,共有几片,能於一瞥之间,举其数目,不爽毫厘,已非易事;然后更以瓦片之相迭高至数尺,或用其他类似之物代瓦,令依法数之,务须於极短时间中点清其数,始可更进一步。”
“而练数活动之物。如鸭於河中,每群百余只不等,令细数之。盖瓦片等为固定之物,不会自行移动;但凝神细心,即不至差误。鸭在河中游行无定,倏东倏西,至为活动,欲於转瞬间数清之,殊非易易,非下一番苦功不可也。然熟能生巧,但须专心一志,大约半年即可。数得清鸭群之后,更聚体格较小而数量较多之麻雀於一笼,如法令数之。以后每换一物,必减小其目标。如麻雀之后易以蜻蜓,蜻蜓之后,易以蝗蝻,至蚊虫、蚂蚁为止。其人如能於五步之外,数清二三千一群之蚁,则眼法已臻绝顶矣。”
有洞察微毫之眼,打斗之时,电光火石之间,方能应对自如。有人看高手过招,旁观眼睛都跟不上,那自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步法亦是如此,走桩乃是必练。练到高深处,便是一颗黄豆在地,落足也要一晃不晃。须知打斗之时,一步踏错,差之毫厘就是谬以千里。
栾星来浮想联翩,瞧着胡一风施展,印证自己所学,越看越觉叹服。
沈放无暇旁顾,但也觉这胡一风当真了得,自己已是竭尽全力,剑法挥洒,乃是十二分,甚至十四分的功夫,却仍全然奈何对手不得。
又斗片刻,胡一风忽地后撤一步,道:“你我武功相去甚远,你搏命也是无用,为何还要作此无谓之举。”
沈放稍得喘息,连着喘息两口,手中归元剑紧了一紧,斩钉截铁道:“事在人为!”先前托大,逃走之机早已错过,眼下只有倾力周旋。
胡一风冷笑,道:“好个事在人为。”单足为轴,脚尖在地上划了整整齐齐一个圈子,道:“你尽管出手,若能逼我出这个圈子,今日便放你走。”青石板之上,淡淡一个足印,细看之下,脚印却是深入石板之下,虽不甚深,
也是骇人。 栾星来一旁眉头微皱,先前他昆仑派长老廖显扬也说叫沈放逼他离席,却被燕思思一个爆竹坏了好事,胡一风眼下此言,分明是有意灭自己派中威风。这臭老头,当真是越看越讨厌。
沈放停剑不发,暗自调息两口,道:“一言为定!”“定”字出口,一招“烈阳”已经出手。“金锁”之外,此乃他领悟的真正的第一招意剑功夫,胜在疾风骤雨、无孔不入,杀伐最是果断。
胡一风面上笑容已消,人如狂风中一根长草,飘摇不定,双足几次踏到圈边,但始终未沾到圈子半步。
沈放剑招已衰,这一剑仍是无功。
胡一风道:“这招差点意思。”他言下之意,显是拿“渔舟唱晚”一招比较。
眼看一招使完,胡一风忽觉不对,眼前剑光缭绕,又是一招意剑功夫。
沈放不待烈阳使完,忽变“天地囚笼”。
胡一风眉头已经紧锁,脚下圈子忽然如有形有质一般拔地而起,将他牢牢罩在其中,如同牢笼,其中关着的却是归元剑这把猛兽。
胡一风忽觉有些托大,他与晏苍然不同,并未亲眼见过沈放这几招意剑功夫。但少年后辈,创出意剑功夫,他自也好奇。与霍远、韩复,还有晏苍然,都说起过这几招剑法。
今日有心一睹真容,前面“渔舟唱晚”与“烈阳”两招,与所想倒是差距不大,可这一招“天地囚笼”发出,却是与三人描述的变化不小。只觉这一招磅礴大气,气韵深远,却又暗藏杀机。
心中惊讶,忽地一声大喝,口中一口真气喷出。手下毫不犹豫,探臂直抓。
他声如霹雳,沈放剑法立刻一滞。
若白驹过隙,沈放剑招之间,仅仅毫厘不足的一道空隙,胡一风手臂直探而入,已经扣住沈放手腕。随即飞起一脚,正中沈放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