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一点,房里并不算全然漆黑。
似乎有一个朦胧的影子站在床边,看着叔公。
叔公只装作没看到,钻进被窝里睡觉。
似乎很快就睡着了,但却感觉到身上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叔公睁开眼睛,道:“是小二子回来了吗?”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
“呼——”
油灯忽然亮了起来,不是明黄的豆过,是青幽幽的,拉得很长的火苗。
灯光照亮了床边朦胧的影子。
是小齐。
唇红齿白,面如敷粉。
面如敷粉,白煞煞没有半点血色。唇红齿白,唇红好似血,齿白好似刀。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如墨一般,泛着青光。
青幽幽的灯火照在小齐脸上,露出显出冰冷的青色。
“叔公,为什么要杀我?”
叔公抖了一下,他只感觉身上冷得厉害,没有知觉。
只感觉心里堵得厉害,好似灌了铅。
“不是我要害你,是你兄长。”
“你父亲的家产留给你一半,但你是个傻子,你兄长怎么甘心?”
狐心小齐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叔公也想我死。”
叔公忽地哭了,落泪道:“别怨我,别怨我。我年纪大了,还要靠你哥哥养活。”
“我本不想回来找你,但是我冷,我好冷。”狐心小齐看着叔公,问道:“叔公,我少了魂魄,阎王不肯收我,风吹得我好冷,我的魂魄去哪里了?”
叔公的脸色忽地发白了,他翻下床对着小齐磕起了头:“是我们赵家对不起你。”
狐心小齐低下头,惨白的面孔盯着叔公:“我的魂魄去哪里了?”
叔公猛地后退,想拉开和狐心小齐的距离,却撞在床上。
狐心小齐的脖子好像有无限长,不论叔公怎么想躲,都无法拉开同他的距离。
那青幽幽的瞳孔盯着叔公:“是你藏了我的魂魄吗?”
叔公崩溃了:“你的魂魄被你爹卖掉了!”
狐心小齐的头远离了叔公,落回到身上,冷冷地看着叔公。
叔公哪里还敢瞒着,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一段故事出来。
小齐的爷爷曾是远近闻名的工匠,最擅长雕刻。
无论是竹雕还是木雕还是石雕,总能雕刻出十分神韵。
赵家以此发家,因此富有。
到了小齐的父亲这一辈,赵家的生意做得就更大了。赵家庄所有的雕刻生意,都是小齐的父亲在经营。
但小齐的爷爷去世之后,小齐父亲的手艺远没有爷爷那样神乎其神,赵家庄其他人更是相去甚远。
於是赵家的生意就渐渐衰败下去。
小齐的父亲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扭转局面。
有一次小齐的附近接到了一笔大生意,送了大批蛇神的雕刻前往交趾国交割。
交趾国中有交趾山,山中有蛇母庙。
听人说极为灵验,但有所求,必有所应。
小齐的父亲便祭拜蛇母,祈求生意兴隆,富贵不绝。
当夜,便有神蛇入梦,说蛇母看上了他的小儿子,如果他的小儿子可以侍奉蛇母,就满足他的愿望。
彼时还没有小齐,父亲只有一个儿子。
他便想着钻空子,答应了神蛇的请求,但并不准备再要孩子。
但谁知道他从交趾国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小齐的母亲已经大着肚子了。
他离开吴宁前往交趾的时候,夫人就已经有孕在身。
蛇母早已看穿一切,才是提出这样的请求。
小齐的父亲觉得蛇母是邪神,想要反悔,但早已经来不及。
小齐的母亲夜梦大蛇,从她腹中叼走了一个孩子。
等小齐生下来,小齐的父亲就发现他是个傻子。
赵家每年都会收到交趾国的订单,果然没有失去富贵。而小齐的身体还在,但魂魄早已被蛇母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