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就像心中惊惧仍未止息,看着那红光隐现处,问道:“燕兄,那是什么?”
燕赤霞道:“是我的剑在发光,那是我们肉身所在之处,向那边走吧。”
一边走两人一边聊,燕赤霞问道:“倒不知宁兄是何法脉,是哪位门下高足?”
“这……”宁采臣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右手,不想撒谎骗燕赤霞,又不知道宫梦弼是何想法,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宫梦弼也不希望他为难,而且他也很愿意与燕赤霞一会,便开口道:“宁兄如实相告便可。”
突然多出一个人的声音,燕赤霞吃了一惊:“谁在说话?”
宁采臣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让燕赤霞看清楚他掌心的狐狸刺青,将宫梦弼的事情如实相告。
燕赤霞这才明白,原来暗中相助、推风操火的不是宁采臣,而是藏在他掌心的狐仙。
燕赤霞表情诚恳,致谢道:“多谢宫兄救命,不然我们都要留在那兰荫深处了。”
宫梦弼笑了一声,道:“马兄和宁兄都是我的朋友,你是他们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不能不救。”
燕赤霞一时生出感慨:“宫兄高义,我也曾遇过些狐魅,似宫兄这般的,倒一个也无。”
宫梦弼好奇道:“以燕兄的眼光来看,狐魅是什么样呢?”
燕赤霞顿时犹豫语塞起来,半晌,才斟酌着词句,道:“多情任性。”
宫梦弼笑了起来:“燕兄说得太委婉了。天下野狐疏於教化,燕兄其实是想说:多情者,风流好色,取人阴阳之气;任性者,乖张顽劣,欺人以术法之利。”
全中。
燕赤霞顿时讪讪笑起来,不知如何作答。
宫梦弼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对天下野狐的德行一清二楚,对天狐院的事业有清醒的认知,说道:“燕兄所说,也是我所头疼的事情啊。”
说起这个,宫梦弼感慨万分,宁采臣也很有发言权。
宁采臣道:“燕兄有所不知,明甫兄在泰山娘娘麾下天狐院中修行,如今也是任职的狐仙,是东阳郡的狐正,管辖东阳郡狐事,此前则是吴宁县狐会。为了野狐之事,明甫兄在吴宁县任职就建立狐子院,教化狐魅,扭转风气。我就是因为在狐子院教书,才与明甫兄相识相知。”
燕赤霞十分感兴趣,宁采臣就详细介绍了狐子院的事情,也算是详细介绍了宫梦弼的人品和德行。
燕赤霞听完之后就有些脸上发热,他对狐狸多少也是有些先入为主的念头在这里,又不由得感叹宫梦弼的手段和抱负,“教化天下野狐,宫兄所做的事情功德无量。”
宫梦弼道:“不敢居功,只是弘扬泰山娘娘的正道罢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青烟缭绕,红光隐现。
宁采臣产生一种潜水一般的错觉,好似经过了一个水下世界,又回到岸上。
天色渐明,香丸的香气缭绕着,门窗丝毫未动,没有破门破窗而入的痕迹,那白色的雾气却已然消失不见。
宁采臣站起身来,自他掌心钻出一团火光,借着香气凝形,化为宫梦弼的形象。
床板上燕赤霞也站起身来,从床头箱箧中取出一个剑匣,正是这剑匣隐现红光,被燕赤霞以法力安抚,便逐渐平息了下来。
宫梦弼看了一眼,道:“真是好剑。”
燕赤霞看着烟气凝形的宫梦弼,果然仙姿道骨,不同凡响。他捧着剑匣道:“这可是吃饭的本事,怎能不好好磨砺?”
宫梦弼便顺势问道:“燕兄是哪家正传?”
燕赤霞略一犹豫,道:“我原在太乙山太乙宫修行,尘缘未了,被师父赶下山来,如今是要去钱塘探亲,路过金华,见这山中古寺异气深重,怕有怪作乱,就暂留此地。”
宫梦弼没有去过秦地,但太乙山赫赫有名,即便是没有去过,也曾听过,“原来是太乙宫的高徒,难怪有这样的气象。”
他看了一眼窗外,道:“天色将明,应该平安无事了。香火将灭,我也无法留形。燕兄,你们趁天明下山去吧,不然到了夜里,只怕又生变故。”
燕赤霞道:“我倒是无妨,昨夜被这几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吓了一场,今天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倒是宁兄和马兄,确实最好先离开此地,我怕到时候护不住你们。”
宁采臣倒是想走,只是苦笑一声,道:“金华城中客满,找不到地方住才到这里,走倒是可以走,只是没有地方去。”
宫梦弼看了一眼这可怜的书生,连着被折腾两个夜晚,眼下一片乌青,再折腾下去,只怕也不必说什么秋闱了。
而且昨夜闯入兰荫深处这真幻之界,他们能不能走出去都还未可知。
想了想,宫梦弼道:“劳烦燕兄趁天明送他们下山,若是能下山,找个村子借宿也好。若是下不了山,就等我晚上来帮你们。”
宁采臣大喜过望,看着宫梦弼道:“多谢明甫兄!”
这声音大了些,顿时把床板上那睡得死猪一般的马均济惊醒了,马均济翻了身爬起来,看到了房中的宫梦弼,惊讶道:“明甫兄,你怎么来了?”
再看一看抱着剑匣的燕赤霞,房里令人神思空明的烟气,又看一看宁采臣那疲惫不堪的脸,他就明白了,“昨夜又有妖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