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那老头儿把话说完,左手一伸,隔着桌子就要抓那当庄的,适时,那姓杜的汉子一闪到了近前,伸手一拦,忙道:“老大爷,怎么回事儿,有话好说……”
“说,说个屁!”那老头儿是真火了,手一挥,道:“我老人家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我跟你们拚了!”说着,一头便撞向了那姓杜的汉子!
姓杜的汉子未敢当着人逞凶,脸色一变,闪身躲了开去。
适时,好事的人拦了架,死命地拉住老头儿,好说好歹地把他按在了板凳上,其中有人说道:“老大爷,咱们有话就说,有理就讲,您这么大年纪了,干什么跟年轻人一样动火气?”
这句话劝住了老头儿,他气虎虎地道:“好,咱们讲理,大伙儿都瞧见了,他赌场里玩假施诈坑人钱这怎么说,瞧这牌还在我手里呢!”说着把手一摊,那两张牌的确仍在手中!
那姓杜的汉子脸上挂不住了,心里尽管恨极了老头儿,可是表面上他仍得赔不是,忙拱手赔笑说道:“对不起,老大爷,场里可不知道他手脚这么不干净,您老大爷息息火,我这叫他滚蛋!”
说着转过了身子,向着那倒楣的当庄的,沉着脸喝道:“滚,滚,别让三爷知道了,要不然他会剁了你这双手!”
那当庄的一句话没说,头一低出了赌棚!
姓杜的汉子转过来又陪上笑脸道:“老大爷,您瞧见了,这总行了吧?”
那老头儿似是也息了火,见好就收,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讲的是理,可不是存心砸人饭碗的,小伙子,你说,我老人家输的这些棺材本儿怎么办?”
那姓杜的汉子倒是挺爽快的,一拍胸脯,道:“没说的,老大爷,理屈在赌场,一句话,包在我身上,一个子儿不少地,全数还给您!”
那老头儿不再说话了,低着头由庄家那一堆里拿回了自己的银子,他还不错,一个也没有多拿!
装好了银子,紮好了裤腰带,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老眼双翻,瞪了那姓杜的汉子一眼,道:“下回你就是杀了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也不来上当了!”
抖着两条腿,从人堆里挤出了赌棚!
他这一走,跟着他一哄而散的也不在少数,照这情形看,不要多久,这赌场就要收摊关门了!
那老头儿出了赌棚,他不往热闹处走,他偏往那“先农坛”后僻静地儿走,他可也真是老糊涂了!
刚到了“先农坛”后,两个地痞模样的年轻汉子由背后赶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那老头儿后领,口中喝道:“老兔崽子,你僈走一步,爷们跟你算账来了!”
老头儿被他揪的一个踉跄给扭转过了身,瞪着一双老眼道:“小伙子,你们是……”
那居左的一名冷笑说道:“告诉你老兔崽子也无妨,爷们是赌场里的,给你点乐子尝尝,看你下次再敢不敢!”抖手一巴掌掴了过去!
那老头儿吓了一跳,头一缩,那一巴掌打在了他肩膀上,痛得他跳脚大叫:“好呀,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玩假施诈坑人,到头来还敢打人,我老人家……”
“打人?”那居左地痞冷笑说道:“没宰了你老兔崽子就不错了,你知点足吧!”
那右一个砰然一拳打在了老头儿的后腰上,那么大年纪,一把老骨头,那受得了这个?老头儿“哎哟”一声趴了下去,嘴里郤直叫直嚷直骂!
“老兔崽子,有本事你就大声点,多骂两句!”两名地痞可不理那一套,一阵拳打脚踢,最后还扯下了老头儿的裤腰带,相偕扬长而去!
可是怪了,那老头儿竟还能爬了起来,跳着脚大叫骂道:“好小子,光天化日之下,既打人又抢钱,你们真不怕王法么?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老人家是什么来路,是好欺负的么,你们别走,我老人家告你们去……”骂着骂着,那两个地痞已然全没了影儿!
突然,老头儿住口不骂了,而且笑了,自言自语地一句:“兔崽子们,你们上当了,咱们走着瞧!”瘦小身形一闪,竟然不见了!
当夜,一辆马车由“八大胡同”驶了出来直驶正阳门!
那辆马车,双套,气派得很,八大胡同中仅此一辆,那是梅心梅姑娘的油璧香车!
按说,寻常百姓是不能进内城的,可是梅姑娘来往的次数多了,接她的又都是贝子、贝勒、格格一流,所以守城的“禁卫军”个个认得这辆马车,也不敢不买这个帐,自然是通行无阻!
进了“正阳门”,这辆马车直驶“海贝勒府”,马车在那庄严、宏伟、气派、一深知海的贝勒府门前停了下来!
那高高的石阶之上,站门的是四名跨刀旗勇,早飞步迎下了两个,掀开了车帘,扶下梅姑娘梅心!
这位姑娘简直比一般大员的内眷都吃得开,连这“贝勒府”站门的亲军都得巴结她,因为谁都知道,她是内城里各府邸的大红人,“廉亲王”褔晋的干女儿,那形同郡主!
好的是梅心不摆架子,平易近人,她含笑说道:“谢谢二位,海爷在府吗?”
一名跨刀旗勇陪着笑道:“在,在,在,现在大厅跟大内来的侍卫们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