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腰而退,至假山边,伸手拉了拉一根状如山藤之物,未几,那假山一块五尺见方的石块突然内陷,现出一个微透灯光的洞穴,随见又一名跨刀武官低头钻了出来。
这名武官伸手递过了手令,道:“大人有令,着即刻提押犯人进京!”
那名武官看了看手令,随又钻回假山中。
须臾,步履响动,那名武官手里捧着一本簿子,还拿着笔,又钻了出来,这回,他身后跟着四个人,那较前的两个,一个是略嫌瘦削的白衣中年文士,长眉细目,白面无须,满脸正气,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概。
另一个,则是较为胖一点,年纪跟白衣文士差不多的青衫文士,他肤色略黝黑,浓眉大眼,那文质彬彬的书卷气中,还带着点勃勃英气。
他两个,衣衫整洁,神情爽朗,根本不像被囚的重犯,是既没脚镣,也不见手铐。
唯一的扎眼处,便是他两个都剪了发辫,一身前明装束,在当今看来,称得上不怕死的“狂生”!
他两个一出来,没看任何人一眼,只听那白衣文士道:“熙兄,咱们又重见天日了!”
那青衫文士笑道:“蒲泽兄,今夜好月光……”
郭璞不禁暗暗点头,却也暗暗皱眉。
适时,那武官近前施礼,双手捧上笔簿,道:“请师爷签收!”
田文坡转望郭璞,道:“郭总管请!”
郭璞笑了笑,道:“田师爷,请稍候片刻!”
话落,转望那两位,道:“二位之中,哪位是曾先生?”
只见那白衣文士昂然说道:“我就是曾静曾蒲泽。”
郭璞点了点头,转望另一个,道:“这位想必就是张先生了?”
青衫文士毅然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张熙。”
郭璞淡然一笑,收回目光,莶了收,然后又道:“二位,请跟我走吧!”
那两位都没动,只听曾静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名武官突然喝道:“狂生大胆,这位是……”
曾静回目叱道:“你神气什么?你不过是一名鹰犬……”
那名武官勃然大怒,方待叱骂,郭璞一摆手,道:“不得跟两位先生无礼!”
那名武官立即弯腰垂下头去。
曾静“哈”的一声,道:“熙兄你看,十足地摇头摆尾奴才像!”
那名武官要抬头,但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
郭璞淡淡说道:“二位先生读书人,何必跟粗鲁武夫一般见识?”
曾静点头笑道:“你说的对,何必跟这些粗鲁武夫一般见识!你是……”
郭璞道:“由京里来的,如今要护送二位上京去。”
曾静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啊,熙兄,听见了么?咱们要到京里去了,正好,这么一来,一可拜祭先皇帝,二还可当面骂骂胤祯……”
田文坡等俱皆色变,郭璞则淡淡笑道:“那是二位的事儿,我则只管护送二位上京,请吧!”
说着,他侧身摆了手。
曾静未动,道:“敢莫让我二人步行北上?”
郭璞笑了笑,道:“若为拜祭先皇帝,便是膝行至京又何妨?”
曾静猛一点头,道:“这句话颇合我心,熙兄,咱们走!”一拉张熙,并肩向前行去。
郭璞迈步跟了上去,田文坡也连忙举了步。
到了前院,岳钟琪已等在了那儿,一名亲随拉着三匹坐骑,站在他身后,敢情都准备好了。
郭璞上前见礼,岳钟琪还礼之后,笑顾曾、张二人道:“今夜二位上京,岳钟琪特来送行,由於这位郭总管决定太以突然,恕我没办法为几位设酒饯行了。”
曾静道:“岳钟琪,曾静、张熙死不足惜,只可惜了华夏社稷,大好河山,岳钟琪,你深夜扪心自问,想想看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及汉民族父老兄弟中的哪一位?”
郭璞双眉一挑,要说话——
岳钟琪摆手拦阻,笑道:“郭总管,这种骂我听过已不只一次,随他吧!”
曾静冷笑说道:“你本就麻木不仁了!”
郭璞望着曾静道:“徒逞口舌,我不知那有什么用……”
他随即转望岳钟琪,道:“岳总督,看来我不能多停留了……”
郭璞接过三匹坐骑,向着那名亲随,道:“麻烦到偏院叫他两个一声,让他们带东西,就说要走了!”
那名亲随应声而去。
未几,海腾、海骏背着简单行囊,一人抱着五个坛子,快步奔了出来,那名亲随则跟在身后。
近前,海骏叫道:“郭爷,怎么回事儿?怎么现在就走?”
郭璞笑道:“所以我不让你睡,快把东西装好,咱们上路了!”
海腾、海骏没多说,走近坐骑便装东西。
岳钟琪一旁说道:“我已替三位另备了三匹健马……”
“多谢总督,不必了,这三匹坐骑两匹让与二位先生乘坐,另一匹则驮东西,足够用了。”
岳钟琪道:“那么三位……”
郭璞道:“我三个步行,必要的时候在路上买三匹马就行了。”
岳钟琪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不便相强了。”
这里说着话,海腾海骏那里已绑好了东西。
郭璞一声告辞,带着人马行了出去。
出了总督府大门,在岳钟琪等人一路顺风声中,曾静、张熙双双上了马,五人三骑走了,渐去渐远,转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