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淡淡说道:“虯髯老儿,因为我姓郭。”
虯髯公一怔,郭璞接着又道:“你听不出我是谁还有话可说,鱼娘却不该听不出我是谁。”
鱼娘美目凝注,道:“我听出来了,但我不敢相信。”
郭璞道:“世上有些事往往如此,你听出了我是谁?”
鱼娘道:“郭家的燕南六少!”
郭璞笑道:“毕竟鱼娘耳聪。”抬手扯落了他那特制面具。
鱼娘一怔,随即喜呼:“六少,果然是您……”
郭璞点头说道:“不错,鱼娘,世上只有一个郭燕南!”
虯髯公与吕四娘直了眼,虯髯公瞪大了一双环目,诧异欲绝地道:“‘贝勒府’总管,人人痛恨的郭璞竟是郭六少,这真令人难以相信,这真令人难以相信!”
郭璞淡然一笑,道:“我不说过么,世间事往往如此,老哥哥,如今可以让我进屋里坐坐去么?”
虯髯公一定神,忙道:“如今我恭请都怕来不及!”侧身摆手肃容。
郭璞又道:“老哥何前倨而后恭?”潇洒举步,行进了襌房。
禅房中分宾主落座,坐定,郭璞笑顾吕四娘道:“姑娘,如今可以把凶器收起来了!”
吕四娘娇靥一红,忙把软剑藏回腰中。
鱼娘适时说道:“怪不得‘贝勒府’的总管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怪不得他们没办法劫夺曾、张二先生,六少,你怎么能把二位先生……”
郭璞截口说道:“你说我不该把曾、张二位先生押解来京?”
鱼娘毅然点头,道:“正是,六少!”
郭璞笑了笑,道:“胤祯所以找我去四川,其目的就在试试我是否郭家后人,我怎么能不把他二位押解来京?”
鱼娘道:“我知道您是为了工作,可是这一来岂不断送了……”
“谁说的?”郭璞道:“我担保他二位不伤毫发地各回来处。”
三人一喜,急道:“真的?”
郭璞道:“这等大事,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鱼娘喜道:“我明白了,您是利用那位莽贝勒……”
郭璞眨眨眼,摇头笑道:“不,这怎么能找他,我有个贵为侍读伴驾的朋友……”
虯髯公急道:“六少是说云家那位……”
郭璞点头说道:“不错!”
虯髯公击掌说道:“那曾、张二位先生就绝对安全了!”
鱼娘美目凝注,娇靥上带着三分笑,道:“六少,您跟那位云姑娘仅是朋友么?”
郭璞脸一红,道:“恐怕她会是郭家六少奶奶!”
此言一出,鱼娘一跃而起,盈盈裣衽,道:“恭喜六少,贺喜六少……”
她站直娇躯,眨动着美目含笑问道:“六少,什么时候喝您的喜酒?”
郭璞:“一切大事了后,回去少不了你的!”
虯髯公一旁说道:“六少,还有我跟四娘。”
郭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鱼娘忽地敛去笑容,道:“六少,有件事我至今不明白……”
郭璞道:“什么事?”
鱼娘道:“您救年羹尧……”
郭璞道:“那么我告诉你,你知道年羹尧是怎么死的?”
鱼娘道:“胤祯本就要杀他,他怎么死都活该。”
郭璞摇头说道:“固然,胤祯早有意杀他,但要不是他把半块虎符交给了‘丹心旗’,他还不会死得那么快。”
三人闻言一怔,虯髯公意道:“我明白了,是六少说动了他。”
郭璞点头说道:“不错,是这样,老哥哥,结果我却冲了一步,胤祯此人确实厉害,要不然的话,如今西南半壁江山,该是咱们的了!”
虯髯公道:“六少,详情如何,可否……”
郭璞点了点头,遂把年羹尧的被害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虯髯公扼腕跺脚,惋惜不已。
鱼娘红着娇靥,嗫嚅说道:“这么说来,我不该骂他。”
郭璞点头说道:“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失为一个值得敬佩的英豪。”
霎时禅房中一片沉寂。
有顷,虯髯公道:“那么六少今夜此来……”
郭璞道:“我在潼关听说了恶耗,今夜特来看看吕四娘。”
吕四娘眼圈儿一红,垂下了螓首。
虯髯公神情一黯,旋即挑了浓眉,道:“六少该知道胤祯此人有多狠毒……”
郭璞点头说道:“我明白,在满虏历代皇上之中,胤祯可是最狠毒阴险的一个。”
虯髯公道:“我不明白‘丹心旗’主为什么不让四娘下手?”
郭璞淡然说道:“这么说,老哥哥认为‘丹心旗’不该阻拦此事?”
虯髯公道:“我不敢批评旗主,也许他有过人的看法。”
郭璞道:“老哥哥,事实上确实如此,老哥哥,我试问,在诸事未安排妥当之前,杀一个胤祯有什么用,倘若杀他便能收复我大好河山,尽逐满虏出关外,我早就下手了,怎会留他到今日。”
吕四娘猛然抬头,道:“父仇不共戴天,他杀我满门,吕家仅剩我一人,又掘我爷爷之墓,难道说这仇不该报?”
“该报!”郭璞点头说道:“但姑娘,多少年来,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身受这种毒害的,并不只姑娘一人,‘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而后的多少年至今,哪一个没受过这种毒害?我说的更大一点,先朝大好江山沦落满虏之手,万民深陷於水火,辗转於铁蹄之下,姑娘着急报仇,他们该怎么办?”
吕四娘哑口无言,但旋即扬眉说道:“凡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没有一个不心急血仇的!”
“诚然!”郭璞点头说道:“可是,姑娘,杀一个胤祯,私仇固然可报,但他继起有人,弘历此人不下於胤祯,一旦他登上帝位,暴政更苛,生民更惨,这种事能做么?姑娘可曾考虑到这一点?”
吕四娘道:“照六少这么说,我这仇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