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很想说,干嘛非得嫁人呢?在这时代嫁人的风险太大了,付出与收益严格不成正比。
――好吧,不嫁人需要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就是了。
被吴婶这么一说,阿青也一下子有了危机感。
她觉得自己还小呢,在吴叔吴婶跟前还和孩子一样,被他们娇惯着,时不时还要撒个娇。
现在她可得面对现实了。她这年纪,外面的人都拿她当大人看待了。既然成了大人,那自然是要成家的。
“所以说,在这镇上咱们只是暂时停留,并非长久之计。这回我们去京城,见着了旧时的两位故交,咱们家的院子因为这些年缺少照管,一时住不了人。我和你爹临来前,已经雇了人去收拾了,墙、地、屋顶,门窗,都在整修呢。说是要走,但是一时半刻房子修整不好,咱们也不能搬迁。”
汤有些凉了,阿青也没心思喝了,满心都被这个消息占据了。
“再说,现在天寒地冻的,怎么上路?家里家当虽然不算多,可是要运送的话,还是装船省力妥当,那怎么也得等到三四月里河解了冻才能走呢。这段日子天冷没事,正好收拾东西,看看什么要带走,什么不必带的,早预备起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爹的意思呢?还有咱们这儿的房子和地……”
“你爹这两天也会和小山说这事了。房子和地一时不急着处置,先放着就是了。”也是个退路。不过这句话吴婶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在她看来,女儿再懂事,也还是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姑娘家,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对她说。
阿青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净琢磨这事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不知道谁家零星的放着鞭炮声响。她睡不着觉,索性坐了起来,点亮灯。
烛光映照下,屋里的每样东西都和白天看起来不一样了。
她在这里长大,住了有十年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离开――或者,她觉得离开的日子应该在很久之后。
谁知道离开会来的这么突然呢?吴叔吴婶提出去京城也是很突然的事,前一天吴叔还找人来修门闩,第二天他和吴婶突然就说要去京城。他们收拾了行囊,毫不拖泥带水的说走就走了。
现在他们全家都要离开这里了。
阿青认真的看着屋里的每一样东西。
要带走的肯定是一些细软、轻便的东西,粗垂的肯定是带不走了。她喜欢的热炕头,书格,蓬窗,这些东西都是带不走的。
就算能带走……其实也不过是她自己心里的一点安慰。就算把整间屋分毫不差的都搬走,难道她能把左邻右舍也搬走?把门前的小河石桥柳树也搬走?能把她熟悉的山水乡邻一起搬走吗?
阿青不想承认,她是在担忧将来的未知。
京城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繁华的地方,必定人多是非也多,生活上肯定不如现在自在随意。
听吴婶的意思,她的亲事象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吴叔吴婶会给她寻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这一点比搬家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还让她不安。
她左思右想,直到快五更天才打了个盹。
和阿青的担忧不同的是,小山对於要举家搬迁的事情反而十分雀跃期待。听了这消息,他连一刻都坐不住了,在院子里团团乱转,拿起这个丢下那个,看起来好象迫不及待就要上路似的。
大抵这个年岁的男孩子,对外面的广阔天地都无限向往。
阿青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抄起梭子给他一下子才好。
吴叔第二天也说了差不多的话,意思就是说,他们本来是京城人,当时战乱中来到这里居住。现在世道太平了,孩子也大了,很应该回去。
而且他们一点都不拖遝,说了这话,就着手收拾整束东西了。
吴婶看阿青心事重重的,原来最喜欢琢磨点心饭菜的一个人,这两天做事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早饭的时候甚至把饼子一面煎糊了。
用罢晚饭,点起灯做针线的时候,吴婶就掀帘子进了里屋,坐在阿青跟前。
她一看阿青手里的活计,绣的是一副百花图,正中央牡丹盛放,已经绣成了大半,精致秀美,一看就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上头。
“你这是做什么?这活计多费眼哪,快别做了。”吴婶把她手里的针都给拿开了:“你这两天都睡的晚,就在绣这个?咱们家又不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