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与吴婶的年纪应该差不多,但是养尊处优,看上去可比吴婶年轻一大截。她打扮的很爽利,头发全往后梳成髻,插着现在京里女子流行的鱼骨簪——并不是说这簪是鱼骨头做的。而这簪子做的较长,从髻的一边插过去,从另一边穿出来,两边留出的长度相等。这样的簪整齐的平行的插上三根以上,从后面看起来连发髻带簪子就象一条鱼的骨头一样。也不知道这种梳妆方式是什么人先发明的,看起来是有一种奇异的对称的美感。 但是阿青看着,总是想发笑。为了不让自己真笑出声来,她就垂下视线,不再去看孙夫人的头了。
孙夫人额头较宽,脸孔有些扁平,神情一看就十分精明能干。孙夫人和吴婶虽然是头次见,两人身份差的也大,但是坐下来上了茶,两人客套了几句,聊的倒还算投机。孙夫人问吴婶到京城之后习惯不习惯,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又说起京城的天气,吃食……不仅如此,她还把自家的孩子叫了出来,跟阿青和大妞认识。
孙夫人有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孙哲还小,七岁了,个子到阿青的腰间,穿着一件缃色对襟书生褂,外面罩着大红的坎肩,一张小圆脸儿,白胖可爱。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好奇心过份旺盛,按着孙夫人说的见过礼问了好,就盯着阿青和大妞看个不停,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小脑袋里在转些什么念头。
他的两个姐姐就要稳重多了。她俩年纪也算大,一个九岁,一个十一。老大孙颖长的很象孙夫人,也是宽额头,但脸上肉乎乎的,倒不象孙夫人那样。不过阿青觉得,等她再长大,长高一些,脸上的婴儿肥消褪了,大概就会成为一个翻版的孙夫人。
而老二孙佩长的和姐姐、弟弟都有些象,但又都不象。她和弟弟一样有大眼睛,小嘴巴,额头不象姐姐那样宽,但脸形能看出和姐姐一样。
大概父母的特点在三个孩子身上分别都有所体现。
遗传真是一样奇妙的东西。人们无法准确的描述出来它的全貌,但总会在不经意间转身发现它无处不在。
即使阿青并没有探究往事的好奇,可是这一刻她也忍不住要去想——她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她是长的象谁更多一点?
孙颖很客气,话不多。但是孙佩就不一样了,这小姑娘很活泼。孙夫人笑着说:“你们到外头去玩儿吧,可不许拌嘴。”
孙佩一听这话,马上就站了起来,还是孙颖拉了她一下,她才有些敷衍的向孙夫人和吴婶福身告辞。孙颖有些不安——冒失的明明是妹妹,但是这个做姐姐的显然认为这是自己管教不慎的责任。
离了长辈,大家都显的轻松自在了些。孙颖看看外面的太阳,试探着问:“吴姐姐,外头热起来了,晒得慌。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
阿青点点头,大妞当然也没意见。
孙颖在家里招待过客人,但多半是父亲同僚的女儿,还有亲戚家的表姐妹们,阿青和大妞年纪比她大,又是外乡来的,孙颖有点拿不定主意,怕找不着话题,又怕准备的茶点客人吃不惯,弄得她自己一直挺紧张的。
孙佩可没有姐姐想那么多了,她一直在看阿青。后来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一直盯着人看,太失礼了,就硬把目光移开,可是没过一刻又忍不住转头看她。
她长的真好看,孙佩见过的人里,从来没有哪一个生的这么漂亮。
要说她怎么好看,
孙佩又形容不上来,她的皮肤看起来那么白,那么软,象绸缎一样……绸缎大概也没有那么软吧?她的眉毛象画上去的一样,眼睛……眼睛她更不知道怎么说。阿青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那清亮而安静的目光让人刚才还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到啦,我就住这院。”孙颖指着房门说:“这边我住,那边妹妹住。”
院子不大,但是这院子显的格外清雅,一看就是姑娘家住的地方。门前垂挂的帘子上绣着山茶花,显然是新换上不久的,叶的绿与花的红还都很鲜艳。院子里有一只深口的大鱼缸,鱼缸里养着莲花,当然现在水面上只能看见圆圆的莲叶,花苞还没长出来,有鱼儿在莲叶下头蜿蜒游摆。屋角还有一丛竹子,绿叶森森,风一吹就沙沙的响,在地砖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