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谌趁着有假期,果然言出必行,真带着阿青出了郡王府。离城去庄子上了。打着去清理帐目重新安排人手的幌子,新婚夫妻俩象一对小鸳鸯似的,你侬我侬的的上了路。
阿青还从来没有这样自在的出过门。
从来到京城之后,为了怕招惹麻烦。她从来没有在外头抛头露面过,偶然出门也都非常低调规律。
但是现在,她的胆子好象一下子就变大了——
也许是因为有个人在身边不停的纵容她。怂恿她?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出城的时候。李思谌还特意让人绕了段路,带她去看慈恩寺。慈恩寺建在半山。十分幽静,并不是一处香火鼎盛的大寺。但是李思谌觉得,阿青多半会喜欢这里。
他没猜错,阿青确实觉得这座寺院很是不同。恰好他们进寺门的时候,天气转阴了,蒙蒙春雨细如牛毛,象是一张绵密而柔软的网,将这座寺,这座山,全都与外界阻隔开来。
寺院的阶石上生了青苔,雨地里头石灯一座一座的静默的立於路的两旁。寺里只有寥寥两位香客,多半是因为下雨被滞留在庙里还没有下山,寺中的僧人端来热茶请他们解渴,暂坐歇息。
“我们也进去拜一拜吧?”李思谌提议。
阿青点点头。
他们一起进了殿,向着佛像跪下来。
阿青听着不知何处悠悠传来的锺声,一下一下的,安详的叩在心头。
她闭着眼睛祝祷了几句,又叩了一下头,直起身来转头看他。
李思谌眼帘低垂,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是在诵经,也可能也是在祝祷什么。
上过了香,李思谌在香油薄上签了名字,两人从殿内出来,在大殿后的回廊向前漫步。
“你刚才许愿了没有?”
阿青点点头,也问他:“我呢?”
李思谌微笑着说:“我也许了。”
他问她:“你许了什么愿?”
阿青朝他露出带着俏皮狡黠意味的笑容:“这个不能告诉你——再说,要是讲出来,怕不灵了。那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李思谌学着她的口气说:“不能说,说了不灵的。”
两人相视一笑。
阿青想,他会求什么呢?求的和她一样吗?
李思谌看着她美好的侧脸,目光在她的眉眼处痴痴流连。
她猜不猜得到他的心愿呢?
也许两人许的愿是一样的。
他想对她说,但是话到嘴边变的完全不同了:“这雨是山雨。”
“山雨?”
“就是只在山上有雨,山下其实是没有雨的。”
阿青以前也听说过,点点头说:“那咱们早些下山吧,晚了怕天黑了呢。”
“好。”
李思谌牵着她的手,心中暗暗的想,等过个几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到时候他们再一起到这儿来,他想,自己许的愿佛祖必定会让他心想事成的。到时候,他再告诉她,刚才自己许的是什么心愿。
到时候他也要问她,她今天许的是什么愿。
寺里的茶阿青也尝了,茶味很淡,不过尝起来也有一股清香。
多半是山上的水好。
送他们出寺门的僧人也这样说,说寺后有一眼泉,他们日常煮茶烧饭,都是从那里取水。洗衣的话,则要走一段路,去远一些的溪边去洗。
“这里真不错。”回到车上,阿青用帕子抹着额角、发梢沾到的雨珠,一边说:“从前去万佛寺的时候,虽然寺院也在山上,可是人气太旺盛了,感觉反而没有这里这样幽静脱俗。”
李思谌问她:“你想去万佛寺了?那看回城的时候要是有空,就去看看。”
“不是。”阿青和他说:“我们去万佛寺的时候,都没有在寺里多停留,拜过佛上过香就出来了。孙伯母有位故人在山中隐居,那间庵堂没有名字,可是景致特别美,做的素斋也好吃。进京这几年,我就觉得那儿的饭菜最可口了。”
“孙夫人的故人?”
“是一位寡居的夫人,夫家姓杨,我还在文安公主府见过她一面呢,看起来她与公主是莫逆之交。”提起杨夫人,阿青有些出神。
不知道杨夫人现在在哪里?还在公主府吗?或者回到山上去了?
山上虽好,可是太清冷了。阿青不是没在山中住过,七家镇就不算大,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关了门,从窗子看出去,莽莽群山即使在明朗的月色下,也是黑黢黢的一片静默。
一个住在那样冷清的地方,杨夫人的心境会是如何呢?她一定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过往吧?
漫长的孤单的夜晚,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纵然有满腹心事,也只能独自捱过。
李思谌说的没错,山下果然没有下雨,不过也是阴天。他们这样游山玩水,慢慢悠悠的走,到庄子上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庄子上的管事打着打笼领着人在门口迎候,一看他们下车,就紧赶慢赶的迎上来,领着身后的那些人一起跪下叩首行礼:“恭迎世子与夫人。”
“都起来吧。”李思谌心情极好,看谁都挺顺眼的:“有什么现成的吃的先端来几样,光顾着看景,没留神都到了这时辰了。”
“有,有,早就都备着呢。”
虽然赶了大半天路,可阿青并不觉得疲备。庄子她以前来过,可那个时候她是以思敏的客人的身份过来的。
这一回再来,她已经成了李思谌的妻子了。
房子早就收拾打扫好了,阿青一眼看到床上挂的大红罗帐,床上铺设的锦被和鸳鸯枕,顿时脸就一红。
她看了李思谌一眼,李思谌懂得她这意思,马上给自己澄清:“我没有特意吩咐,这肯定是他们自做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