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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阿青说起这事来,阿青只是笑:“家里现看着一个好郎中,平日里多少也能学着点。”
实际情况是,小时候家里没书看,张伯那里的几本医书什么的都被她借了来当识字教材了,不光认得上面的字,连上面画的药材药性什么的一起都记住了。
当时阿青不懂,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觉得,张伯那几本破书当真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上面讲的养生之道,的确是大有用处。
张伯的医术渐渐名气也传出去了,药铺刚开的一年间都没见多少营利,加上药材又不是耐放的东西,过了时效就没用了,不能再用,还贴进去不少。不过现在就好多了,时常有人上门来请张伯出诊。这出诊的车马费诊金一般不少挣,加上病家送给郎中表心意表谢意的东西,张伯现在可比刚进京的时候着实宽裕了。
早起趁着清晨凉快,李思谌换了衣裳,自己去门外头打了一趟拳,又练了一套剑法,最后进屋时,还没忘了从枝头上剪了两朵芍药花进来。
这芍药开得特别好,花瓣重重相抱,蕊做金黄色。阿青正在梳头,李思谌於是亲手把花替她簪上了。
早上上的是灌汤包子,李思谌就着白粥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了两笼,阿青没有他这么好胃口。用过饭送他出门了,阿青照例先去给安郡王妃请安,一来一回也用了多半个时辰,回来之后她先进了西侧间。
她这里也有不少事情要做。有人下贴子给她,去不去总得回一个信儿。还有田庄上送来的帐目,阿青看的很仔细。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安郡王妃难得的打发人来叫她过去。说是来了亲戚。
阿青有些纳闷,郭妈妈一边替她拿帕子,一面轻声说:“是王妃的娘家亲——两位表姑娘,一位姓陆,一位姓尹。”
安郡王妃就姓陆,看来一位是她本家的姑娘,另一位就不知道是什么亲戚了。
阿青想起从前的李思谌跟她提过一回的事。问郭妈妈:“二位表姑娘以前来过王府没有?”
郭妈妈答:“旧年来住过一段日子。当时就安置在王妃正院西面的小院里头住着。后来因为府里要办喜事,有客人在也怕不周全,就让家里接去了。”
那也就是说。这俩姑娘就是当初安郡王妃想撮合给李思谌的那两个了?
当时安郡王妃想把她俩中随便哪个嫁给李思谌为妻,只可惜盘算落空。这事过境迁了,又把人接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塞个妾进来不成?
阿青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事儿。
李思谌对她们是没有那个意思的,这种事情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能成事。关键是这种后院里的事情说不清爽。安郡王妃要是打定主意要恶心她,弄个什么摔跤、落水、酒后乱性之类的事情来。到时候就算没什么事也说不清楚了。
阿青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她出阁时吴婶这样担心她了。
这不象别的麻烦事,拚着破点财甚至受点罪,闯过这一关就好了。这又分不了家,整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名义上是家人,其实却在背地里相互算计,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连睡觉都不能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睡。就算是自己的院子里,还要想着后面罩房里有几个不省心的丫头。
不是阿青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有偏见。
的确,是有那种人穷志不短,洁身自爱的丫鬟。比如大妞那里的桃花,生的在吴家算是头挑的好,可是人家从来不做什么让人看不起的事情。再比如自己身边的珊瑚和琥珀,也都知进退懂分寸。可是后面那几个丫鬟,阿青是真的看不惯。天还不算热,她们就都把单衫、薄裙换上了,腰束的细细,走起路来象风摆扬柳,阿青看她们走路的那样子,几乎都要在肚里替她们念起拍子来。就是那“扭啊扭,扭啊扭啊扭”的节奏韵律。
李思谌倒是说,看不顺眼就打发出去,别留在跟前闹心。
可阿青没这么干。
只要源头没掐断,这些俏丫鬟送走一批,后脚人家肯定还能再给塞进一批。
有这些人还不够,安郡王妃还把自己娘家侄女儿弄来。
阿青心气有些浮躁,她自己就马上觉察到了,赶紧深呼吸,让自己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一动气,心不安静,把自己降到和安郡王妃一个水平去了,再和她呕气争斗,那不如了她的意了?
郭妈妈本来也怕世子夫人年轻,心里存不住事。今天这事儿要不说清楚,怕夫人以后知道了更不痛快。可是说出来了,又怕夫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带出来。
可是这么看着,世子夫人年纪虽不大,却很沉得住气,郭妈妈也就放心了。
她一把年纪本来可以回家去享儿孙福的,要不是因为世子亲自同她说,她也不会再来伺候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是个明理的,平时对人也客客气气,说话行事都有章法,让郭妈妈也觉得这差事不难当。等过两年世子夫人在府里站稳了脚,上上下下都熟悉了,郭妈妈觉得到时候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就是郡王妃,郭妈妈觉得她可不象当初了。
当初郡王妃进门的时候,郭妈妈还在府里头正管事呢。那会儿她是个多谨慎的人,一点错处都让人挑不出来。
不过……日子长了,一个人原本的品性如何,总是能看得出来的。尤其是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有了底气,府里的大小权力又渐渐握在她的手里,人当然不如一开始收敛谨慎了。
就象这件事儿,她说是想念娘家人,接侄女儿、外甥女儿来和自家姑娘做伴,可是真实意图是什么,府里头人个个都心里敞亮。
这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上次郡王妃接人也是用的同一借口。可是既然说接来是与府里姑娘做伴的。那得安排在萱楼住在合情合理啊,要不然叫什么做伴呢?可郡王妃就没有这么做。
她接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和自家姑娘亲近,倒是为了想和自家公子亲近亲近呢。
安郡王妃屋里总是熏着香,香气还都比较浓的那一种。阿青就不喜欢进她的屋子,待上一会儿出来,总觉得鼻子都要失灵了一样,什么味儿都闻不出了。总得过好一会儿才能渐渐缓过来。
天冷的时候还好。天气一暖起来,再闻着冲鼻的香,只觉得心里越发的焦躁了。
阿青并不反对熏香。这时候要驱虫避秽,总得熏点艾草香草之类,可是凡事都要有度,过犹不及。
进了安郡王妃的正屋。这位平时总是爱搭不理的婆婆脸上破天荒带着一点笑,说:“来给你们嫂子问安。”
靠左边坐的两个姑娘一起站起身来向阿青福身问好。阿青也微笑说:“快别多礼,都不是外人。”
两个姑娘都正是花样年纪,穿桃红的那一个把这娇艳的颜色穿的十分相衬,鹅蛋脸。杏核眼,她行过了礼,借着一抬头的功夫打量了一眼阿青。心里暗暗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