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三冬已经取出棉布与金创药,开始为卜天敌止血疗伤,一边摇头叹气:“今天晚上,总算见识过了,这几号人熊,真他娘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毒,杀人豁命,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更叫人胆寒的是,好像连他们自己的命也一样毫无留恋!”
谷唳魂道:“到了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不豁开也不行,生命固是人人眷恋,一朝非得拿命赌命了,就不容你稍有犹豫,拿得起放得下,才有希望绝处求存,姓麻的是这种想法,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盘算?”
丢下沾满血迹的大块棉布,玄三冬手法熟练利落的在卜天敌双颊伤处抹药,他微微耸肩,悠悠忽忽的道:“话是这样说,谷老兄,但论天下若干英雄好汉,平素里表面上是一回事,真要到了必须卖命的关头,又有几个拿得起放得下?就以我来说吧,也是鼓了好多劲才鼓足勇气,咬牙拼上那一招……唉。”
卜天敌笑得抽搐了一下:“难怪失了准头,玄三冬,你要不紧张,说不定那一招就穿了姓麻的肚皮!”
玄三冬老老实实的道:“自己人不打诳语,我他娘行道也有半辈子的辰光了,真还少见今晚上的情景,动手就是拚命,出招便分存亡,谁也不留半步余地,谁都不存丁点慈悲,每个人俱是横了心背着棺材板往上卯,这等阵仗,想想不免头皮发麻……“
卜天敌淡然道:“你是不习惯,长久经历过,亦就不以为奇了。”
玄三冬道:“只怕习惯不了,我说卜老兄,世间有些事,是永远也难以习惯的。”
卜天敌接过玄三冬手上的棉布及药物,反过来替玄三冬治伤,同样也手法熟练:“我一向很少高评於人,但对麻无相,我却不能不承认他是一把好手,不论胆识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尤其他那种豁达坚忍、舍身挣命的气势,更是令人折服,江湖俊彦看多了,没几个比得上他……玄三冬,大概你明白,我们要不是以三对一,结果不一定会像现在这么完满。”
玄三冬仰着面孔,身子在药物的刺激下有些轻颤:“我知道,要不是三个打一个,我看难保不有人得陪着姓麻的挺屍!”
谷唳魂在旁接口道:“这也没有什么,为争千秋之义而固山门磐基,手段的运用上就没那多讲究了,他们对付我们,又几时照规矩传统来过?”玄三冬干笑着道:“所以我并不感到愧疚,只是心有余悸罢了,谷老兄,像这种不要命的拚杀,朝后怕还有得多,我能否罩得住,且先表明了,万一有不如你意的地方,尚且包涵则个!”
谷唳魂似笑非笑的道:“不要泄你自己的气,玄兄,你比你自己估量的要强得多,至少,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令人满意,崆峒出身的朋友,果然名不虚传!”
打了个哈哈,玄三冬有些发窘的道:“你是在吃我豆腐了,谷老兄。”
谷唳魂正色道:“我绝对没有调侃你的意思,玄兄,你要知道一点——这些险难,这些痛苦,都不是你份内该受的,要不是为了我,你原可躲出三千里外消遥自在,如今你却陪着我在这里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玄兄,如此隆情高谊,举世滔滔,却得觅几许?是而不论你能为我做到若干,皆是无上厚赐,我再要挑剔,岂非不知进退了?”
玄三冬忙道:“别这样说,谷老兄,我可承受不起哪……”
於是,卜天敌笑了:“都不用客气,即是过命的交情,就该有过命的担当,谁叫我们在这么多滚滚人头中独独搭缀在一起?我说玄三冬,你也别磨蹭了,唳魂身上亦在滴血,姓麻的那杆小叉子,还得你费心替他从肉里清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