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沉默了一阵,端木子厚才显得有些怔忡的道:“谷首座,‘大虎头会’的当家位子,非要我来接承不可么?”
有此一问,倒令谷唳魂颇出意外,他先是微微一愣,始谨慎的道:“大少主,恕我不甚明白,大少主此言的确实意思是什么?”
大大的眼睛里流露着一抹悒郁的神色,端木子厚滞重的道:“我是说二弟……谷首座,我从心底里就不愿为了争权夺位的事伤害了我们手足间的感情,还有,二娘平日待我也不算薄,如果我们兄弟为了继承基业而发生阋墙之变,二娘一定会难过的……”
谷唳魂深深的注视着这位大少主,这位很有可能成为他新主子的年轻人,不禁心中感触万千,感触的是端本子厚的纯良仁爱,感触的也是他那天真率直的情怀;多么复杂冷酷的一场江山之战、一桩夺权的阴谋,在端木子厚的看法,居然仅仅局限於骨血渊源的牵扯里,谷唳魂觉得不能不加以点化,要端本子厚明辨利害是非,弄清事情的真像:“大少主对手足之情的体恤、对亲谊的顾念,现在全表明了大少主是个重道义、惜血缘的人,但是,实际的内容,却决不似大少主想像中那么简单,先照传统来说,大少主是老爷子的嫡亲长子,自然该由大少主接替老爷子的位置,况且尚有老爷子的信符及口谕;原先,二少主本心亦并不十分热衷於争夺权位,坏就坏在另有一批居心叵测、别有所图的虎狼之辈,暗里怂恿二夫人诱逼二少主出头,在这些人的包围下,时日一久,二少主便不免受到蒙蔽,心思活络了,一朝心思活络,即与他身边那干人相似,考虑不到大义、传规、父命,以及手足之情,满脑子只有利慾、只有权势、只有憧憬中的风采,何尝还将人伦公理置於眼中?”
端木子厚呐呐的道:“但,但子刚以前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每年回家一次,他见到我都是那么亲热,那么兴奋,从早到晚缠着我不松不放、问东问西,到夜来还愣要和我睡一张床……”
谷唳魂叹了口气:“人总会长大的,人心也会变,大少主,孩提时的无邪,冲早将受到成熟的污染。”
端木子厚道:“可是,我没有变!”
摇摇头谷唳魂道:“二少主不是你,大少主,而你身边也没有那些贪婪狠毒的豺狼虎豹!”
默思片刻,端木子厚突兀的道:“谷首座,如果我不要继承龙头把子的大位,如果我自愿放弃这一片基业,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兄弟阋墙、免掉这一场即将发生的血战?”
谷唳魂平静的道:“假设可以,大少主,我也赞成你这样做,问题在於,即使你甘愿如此牺牲,亦一样无补於事,更明确的说,你遵从老爷子的谕示接拿大位,尚有可能保存组合延续香火,使‘大虎头会’得以屹立,反之,‘大虎头头’必然四分五裂、转趋邪恶,或是土崩鱼烂,或是落入他人之手!”
端木子厚迷惘的道:
“这话,又是怎么个说法?”
谷唳魂缓缓的道:“任雪樵与严渡那般人,之所以唆使二少主出头搅局,完全是一种机缘上的利用,场面上的交待,俾免落人篡位夺权,大逆不道的口实,等到江山在手,局势已定,他们必然会另出计谋,铲除二少主,甚至连个傀儡都不让二少主做,到了那等地步,‘大虎头会’势将受到任雪樵、严渡一干人的彻底控制,其后果之一是大权旁落,江山移主,后果之二是暗斗立生,各求其利,‘大虎头会’往昔的忠义仁风,只怕就再不可见了……”
拍了拍自己额头,端木子厚有些恍悟的道:“原来真正想篡夺基业的一班人,竟是任雪樵和严渡他们?”
谷唳魂道:“不错,否则他们恁什么甘冒此大不韪,费尽心血力气帮春二夫人母子硬抢江山?目的只等胜券在握,时机成熟之际,自行把持大局,扮他的当家主子,到了那时,二夫人母子不过一双孤儿寡妇,又有何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