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吕渡衣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季长醉的剑术已经到了天下万物皆可为剑的地步,只侧身躲过他那一掌,就伸出两根手指为剑,直接闪电般贯穿了他的后脑,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季长醉杀了吕渡衣之后,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跑到赵指柔倒地的地方,蹲下身去,一把抱起了她,直抱得自己满手是血。
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本就是极为厉害的武功,以赵指柔的身子,受了吕渡衣一掌,其实心脉已经尽数碎为了粉末,无法活命了。
但季长醉绝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抱着赵指柔唤她的名字,赵指柔却已经是口不能言,只能无声地看着他,最后像睡着了一样,闭上了沾着血珠的双目。
这时忽然落起了暴雨,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的一切。
季长醉紧紧抱住布满鲜血,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的赵指柔,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被这场暴雨给冲走了。
他想对着这场暴雨咆哮,却始终都不能放出声来,他发觉自己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被时隔多年的泪水给浸湿了。
“指柔!指柔!指柔!”
季长醉抱起赵指柔的屍体,捡起孤鸿剑,在暴雨中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他在暴雨中行走,整个人都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这时有四个人向季长醉迎面走了过来,是白风斜、章子丘、黄筱竹还有季韵。
他们在会和之后,就立即出来寻找赵指柔了,现在他们看见季长醉抱着的是赵指柔的屍体,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都已经陷入到了悲伤之中,不能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了。
这场暴雨很快就停了,季长醉无视白风斜他们,独自为赵指柔整理好了衣衫,拭去了她身上的血污,让她变得如生前一样绝美。
季长醉在一处高地上亲手挖出了一处墓穴,挖得他的双手都是鲜血淋漓。
他将绝美的赵指柔放入墓穴,坐在墓穴旁看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白风斜他们守在季长醉周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静静看着他,体会着他和他们自己的悲伤。
到了早晨,季长醉捧着沾着他手上鲜血的泥土,将赵指柔给埋进了墓中,然后竖起了一块墓碑,在墓碑刻了“爱妻指柔之墓”这六个让他心死的大字。
他就这样将赵指柔给埋葬了,同时也将他自己给埋葬了。
虽然他此时还活着,但是他的生命其实已经随着赵指柔的生命一起被埋葬掉了。
埋葬完赵指柔之后,季长醉提起孤鸿剑,径直朝着应天的方向走去。
黄筱竹知道季长醉要去干什么,拦住他身前,泣声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一个根本不在乎过去的人。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
季长醉看着黄筱竹,道:“我不在乎过去,但是我是活在过去的人,因为我看向未来的那一只眼睛,早在四年多以前,就已经失明了。”
黄筱竹道:“你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听不懂。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为什么要故意跑去应天送死?”
季长醉道:“我并不是想去送死,我只想去斩断过去与我之间的一切联系而已。”
他说完忽然就看向了章子丘,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孤鸿剑,走到他面前,将孤鸿剑的剑柄放在了他的手里,对他道:“这把剑现在是你的了,算我这做师父的送给你的礼物吧。不过我这个师父太不称职了,什么都没有教会你,但是你的天资不错,我相信你不需要我教,也可以成为一位名动天下的剑客的。”
章子丘握着冰冷的孤鸿剑,还没有反应过来,季长醉就已经背过身去了。
白风斜看着季长醉的背影,忽然对他道:“是为了女人吗?”
“对於已经死去里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可以为她做的,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季长醉说完这句话,就朝着应天走去了。
黄筱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越来越小的背影,不觉就哭出了声来。
季韵抚摸着赵指柔的墓碑,看着季长醉离去的方向,感觉自己的心中少去了两块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变得空无一物了。
一天之后,季长醉带着他在一个铁匠铺买来的两把长剑,骑着他在一处集市里买来的一匹马,来到了应天之前。
这时的应天还被李熙尧的将近七十万的大军给团团围住了。
前方的将士中认得季长醉的兵士,见到季长醉一个人骑着马朝营寨走了过来,立即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李熙尧。
李熙尧出营一看,果然看见季长醉腰间挂着两把长剑,骑着一匹不算瘦弱,也称不上强健的马匹,正在朝着他靠近。
这时李熙尧像是明白季长醉要去干什么事情,传令三军道:“所有将士听命,并肩王要经过营寨,立即为并肩王让出一条道来!”
七十万大军随即往两边散开,为季长醉让出了一条宽达五丈且畅通无阻的通道。
季长醉在这条通道上纵马狂奔,片刻间就奔到了应天城下,应天城门上的守军向他射来了箭雨,以阻止他继续往前。
李熙尧见状让所有大炮对准应天城门开炮,不惜以破坏应天城楼为代价,来掩护季长醉进城。
季长醉趁着炮火的掩护,跃上了应天城楼,拔出双剑,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李熙尧见季长醉已经成功跃上了城楼,下令停止炮击,免得误伤到季长醉。
他在心中喃喃道:“朕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就算是朕在偿还欠下你的债吧。”
季长醉一路杀下城楼,其中无人可挡,此时他的双剑太脆,已经被折断,但他随手一抓,就抓来了两柄重剑,照样还是纵横无敌。
应天城中的所有守军都被季长醉这个杀神给惊动了,将近十万人都围在他的身前,让他一时无法前进半步。
季长醉挥剑乱砍,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里的积血太多,多到他已经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重剑了。
而拦在他身前的守军,因为付出了太大的伤亡,都已经不敢与他近战了,全都往后退了几步,请出了大批的弓箭手,向季长醉射去了细密到几无任何空隙的箭雨。
季长醉尽力挥动重剑抵挡,但一轮剑雨过后,他的右臂还是中了一箭,那一箭力道不小,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
季长醉猛地拔出箭来,顾不上裹伤,感觉整条右臂都已经几乎不能动了,忙捡起一块盾牌,拦住流箭,然后将盾牌往人堆中一扔,踩在盾牌上,杀入人堆,使得弓箭手都不敢再向他放箭了。
这时所有的守军都已经不敢再靠近季长醉半丈之内,季长醉夺来一柄长剑,直接一路闯到了皇宫之前。
皇宫之前的承运门紧闭,还有五十多位手持刀剑的高手把守在大门之前。
这些高手静静地看着季长醉,丝毫没有被他身上的浸染的鲜血所吓到,反而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刃,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再前进一步了一般。
季长醉也没有幻想这些高手能让他很容易地通过承运门,单手握住长剑,闪身到一位高手身后,飞速刺出一剑,那位高手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季长醉这一剑刺穿了咽喉。
季长醉杀掉一人之后,没有任何停滞,拔出长剑,使出一招“三山半落剑”,三道巨大的剑影便朝他身前的高手们斩了过去。
高手们自知挡不住这一剑,四散开来,躲过了这一剑。
但季长醉一招余势未消,第二招已经又跟了上来,又有三道巨大的剑影朝着高手们斩落,这一次有六位高手躲闪不及,死在了这三道剑影之下。
“你们练武不易,何必要在此白白送掉性命?难道你们以为仅仅凭你们这些人,就可以将我留在这里不成?”
季长醉感觉自己的体力有些消耗过度了,不想在这些高手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因为他知道他最后还要对上武功深不可测的李义廷,如果没有留足体力,可能会连李义廷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这些高手都不会让季长醉如愿,他们都是奉的李义廷的死命令,如果他们退后一步,放季长醉进入皇宫了,李义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季长醉见他们铁了心要拦住他,也不再和他们废话了,直接单手与他们厮杀了起来。
当季长醉杀完最后一个高手时,他的身上已经几乎挂满了伤,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他用长剑撑着身子,推开承运门,警惕地进入到了皇宫。
他在进承运门之前,已经发现了门内有人在埋伏,所以他一进皇宫,就挥剑朝门内刺去,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就刺死了吕惭英。
吕惭英为了躲过皇宫中的守卫,已经在这里等候季长醉多时了。
“吕兄弟!”季长醉大喊一声,“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吕惭英打开城门,道:“先别问这个,快快进门。”
待得季长醉走进皇宫,吕惭英又道:“那殿下就在决政殿,你快去找他吧。”
“多谢了。”
季长醉与吕惭英一同走过四海坪,来到通天阶
通天阶上有数百弓弩手,见季长醉和吕惭英来到他们射程范围之内时,朝他们来了一阵箭雨。
吕惭英站在季长醉身前,使出“瞬息万象手”,为他挡下了箭雨,道:“找机会快冲上去!”
季长醉运起轻功,飞身掠至弓弩手面前,使出一招小范围的“一剑天涯”,将这些弓弩手尽数斩杀,回头对吕惭英喊道:“吕兄弟,快过来吧!”
吕惭英闪身到季长醉面前,季长醉发现他的左右小腿上各中了一箭,问道:“腿上的伤有什么大碍吗?”
吕惭英道:“无妨,我们继续赶往决政殿。”
他们随即杀过丹凤道,来到元虎道,行至道半,云虎道中忽然涌现出大批的枪兵,手持长枪朝着他们刺了过来。
季长醉斩断刺来的一部分长枪,但因为右臂无法用出力气,眼看就要被其余的长枪穿胸而过。
这时吕惭英忽然闪身到季长醉面前,用他的胸膛为季长醉挡下了这些长枪,转手尽力拍出一掌,为季长醉将这些枪兵都给打退了。
季长醉扶住吕惭英的身子,对他道:“吕兄弟,我季长醉实在欠你太多了,你不必为我丢掉性命的。”
吕惭英吐出一大口鲜血,道:“你什么都不曾欠我,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季兄……你一定要杀……杀了李义廷,整个江湖都已经几乎毁在他的手上了……他如果不死,我是会死不瞑目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你放心吧,这么多人因为李义廷而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付出代价来的。”
季长醉放下吕惭英的屍体,顾不得悲伤,飞身奔过中清殿、上清殿和太清殿,来到了决政殿之前。
他一脚踢开决政殿的殿门,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剑跨进决政殿,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李义廷。
李义廷走下龙椅,看着季长醉,道:“你终於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吕渡衣冲冲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他走下高高在上的阶梯,又道:“我们已经交过几次手了,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能不能让我感到意外?”
季长醉握紧长剑,看向李义廷,道:“听说你很会收集情报,你知不知道我的赌运如何?”
李义廷笑道:“听说你季长醉赌运奇佳,逢赌必赢,你要和我赌一把吗?”
“我赌死的人是你!”
季长醉挥剑飞斩,李义廷很容易地就闪过了这一剑。
“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看来你的赌运很快就要在我的手上失灵了。”
李义廷运起“九天圣王功”,整个人的气息陡然间变得无比的强大,好似是天神下凡一般。
他一掌推向季长醉的胸口,季长醉感觉有一股“洪流”袭来,横剑格挡,但只格挡了一瞬,长剑就应声断为两截,他自己也被这股“洪流”给推得撞上了殿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李义廷看着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季长醉,笑道:“你现在连剑都没有了,右胳膊也是废的,要拿什么和我打?”
“拿因你而死的每一条人命!”
季长醉屏息凝神,潜心感受天地间的奥妙,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再一次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李义廷看着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的季长醉,惊道:“你原来已经可以进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么?”
“这境界,是所有被你害死的人,来帮助我进入的,你今天一定会死,因为众意难违!”
季长醉伸出左手,以左手为剑,使出了他全力以赴的“一剑天涯”。
“什么叫一定会死?我听不懂!”
李义廷全力运起九天圣王功,与季长醉的“一剑天涯”正面相交,天地为之变色。
当天地间的颜色变回正常时,李义廷倒在了决政殿中,血流了一地,而季长醉已经走出了决政殿,但他的左臂处已经只剩下了一只断袖。
季长醉走到通天阶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很轻,倒在了通天阶上,从此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
十年后。
这一年李熙尧在应天驾崩,翌日新皇登基,半月之后,束缚整个江湖十年之久的禁武令,终於被废除了。
这一年章子丘拿着孤鸿剑,成为了新一代的剑圣。
章子丘回家与季韵报喜时,季韵抱着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对他急忙道:“我听说镇里的‘赵记酒铺’来了一个客人,没有左臂,你快去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