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如此秽言伤人?”
南幻岳冷然道:“那是告诉你出言三思,不要胡说八道,血口乱喷!”
阎小仙站在那里,神色悲戚的幽冷的道:“哥,这种只知暴力与诡诈的江湖邪恶,你何必和他谈些什么道理?他所认识的仅有血腥,所重视的仅有杀伐!”
南幻岳扬起一边的眉毛道:“你兄妹二人又知道些什么?不过只是寡廉鲜耻,罔顾忠义仁信之道,昧着良心捞儿文造孽钱罢了,你们还懂什么?”
阎小仙气得浑身颤抖,连话也说不出了:
“你……你……你……”
南幻岳转身走出,头也不回的道:“记住,自今天起一个半月之后的那天,‘驻马亭’日出之后,日落之前,过时,就不候了!”
南幻岳转回头来,又向“莫尘山庄”赶去,这一路上,他的情绪没有前一趟那样悠游自在了,心里沉甸甸的老似压着些什么,眼睛看出去,山色野景也彷佛全罩上了一层灰郁苍黄,和他的心绪一样显得那般霾重……
自从由那个幽深绝寂的古洞里重见天日,到如今也有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该办的事仍未办妥,立定的两个心愿也一个都投完成,几个月里,反倒又波折迭出,结下了不少的怨仇,开罪了不少武林强豪,血流得那么多,命残得那么多,到头来,,却竟又是恁般空虚,空虚得叫人帐惘述茫……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到“流泉镇”去找古潇然结清这笔旧帐的,但是,想想与狄修成和杨玲的约定之期早已过了,怕他们等得焦惶——他非常清楚“等待”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尤其是,那种忐忑不可期的等待更令人难以忍受,所以他决定先回“莫尘山庄”打个转,好歹交待一下,也叫那两个苦等的人放下这颗心来……
时光总是这么快的流逝,当南幻岳赶到滇边的时候,空中业已偶尔飘起散碎的雪花了,越过“宁莨城”再有小半日的路程,南幻岳已经可以遥遥望见那座他魂牵梦系好多年的小山——“燕山”,那是一座不太高也不太险峻的小山,它没有磅礴的气势,却有灵巧的韵致,没有榷伟的形魄,却有秀逸的骨神,它是柔美的,飘逸的,每一度起伏,每一处角峰,全是那么匀婷对称,叫人一看,打心眼里就会兴起一种安宁又恬适的感觉,平静、幽寂,该是一处多么宜人的修心养性之所。
南幻岳拚命的催动坐骑奔到山下,在满眼的青柏银辉,白头晕松里沿着那条窄窄的,弯曲的山道奔了上去,空山蹄音,响荡回激,那样冷清清,又那样脆落,别有一种情调,但却又似一声声全踏进了他的心底!
在“燕山”朝阳之南,一面竖立的山壁之前,便是那楼阁精巧相连,亭台盈盈互对的“莫尘山庄”,庄子并不大,但建筑之脱俗,格局之优美却是不同凡响的,就在那云霾缥渺的楼宇之间,在那占地百丈的碧树瑞雪相映的山庄里,在那由山壁之后垂流下来的涓涓玉瀑中,远眺烟霭层峰,上仰浮云西流,啸山风,俯苍林,其中韵味之高雅欲远,自是不在话下了。
“归心如箭”这句话可是一点也不错的,南幻岳在马儿的遍体大汗中抵达了“莫尘山庄”的小巧朱门之前,他甚至连门也不及拍,便纵身越过了那人高的矮墙!
不错,三年有余未曾返家,而家,仍然是“景物依旧”的,一样的碧瓦飞檐,一样的小榭楼台,园庭门墙各处,亦显得十分整洁,而且还看得出有新近修建过的痕迹,嗯,南幻岳不禁心中兴起了各般滋味——又是惭疚,又是赞许,又是迷茫,惭疚的是他对杨玲—向的冷落与疏淡,赞许的是杨玲的能干精细,述茫的却是,感情上该要做的抉择和定夺。站在前围里,他轻轻的长吁了口气,总算到家了,这是他自己挑拣设计、监督,眼看着由一片荒脊山野中一木一瓦盖起来的家,日前来说,初冬的景致固是苍凉凋零了点,但他心中却浮荡着一种贴实的温暖,他相信等到冬去春来,这一切,便又将变得一片新绿,欣欣向荣……
让湮远的回忆温馨浸润着自己,好久,南幻岳才举起脚步缓慢而悠闲的沿着这条瓦砖砌成的便道行向前面的大厅。
杨玲现在正在做什么呢?狄修成是否在和老家人阿福闲聊着,初雪的寒天,也确叫人无聊,尤其在这空山寂寥的“莫尘山庄”,这股子冷清意味,就要更胜於别的地方了。
南幻岳踏上六级的宽大云石阶,又浏览着两边雕镂着龙纹的石栏,浏览着阶梯正中的斜面旭日凸图,这些,除了显得斑驳点点,大约还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三年多的日子,不算太长,可也不算太短。踏进回廊,鼻子里还依稀可以嗅到那新漆的味道,木栏绿门,相当光鲜,南幻岳笑了,这,约莫也是杨玲回来后雇了整理的,他巡视了一会,然后,轻轻叩门:
“杨玲,杨玲,乖乖,我回来了。”
於是,门儿被轻轻启开,南幻岳早已摆成的一张笑脸,却在启门后的瞬息陡然僵凝了——门里的人,不是他意想中杨玲那张如花带怨的美丽面庞,亦非狄修成或阿福苍老含笑的脸,那是一个他绝对意料不到的面孔,那是一张长方形的,横肉累累又形色凶恶的面孔,面这张面孔便生在那个魁梧的躯干上——这应门者居然是一个浑身黑衣,腰粗膀阔的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