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学宫皆缟素。
圣人之死是天哀,自然要大葬。
诸子百家皆是悲戚神色,忙活学宫丧事。
唯有兵家弟子毫无动静,坐於自家学堂之中,神情还有些许激荡。
自家老祖剑斩儒圣而死,此等壮举,岂不让人心神往之,又怎会是丧事?
林轩见过清臒老人站立而死的屍身后,沉默无言,独自一人回了浮白州。
如果他不被陈九拦住的话,毫无疑问也会与清臒老人一起死在这里。
只是如今活着,便真就是好吗?
或许是吧。
一个人只要不是活得太过困苦,毫无希望,那谁不想活着呢?
林轩虽不怕死,但也想活着,所以他回了浮白州,而不是去找儒家拚命。
毕竟如果他真想死,没人拦得住的。
只是现在冷静下来后,他便心有不甘,岂可这样死?
至少要成就儒剑,日后以儒剑之名斩杀儒圣。
唯有这样,才算死得其所。
死的那位圣人是青衫长须的老者,被兵家老祖谢至一剑斩死,死后风光大葬,倒也像是圣人排场,只可惜他自己看不见了。
兵家三老祖与七十二剑修,皆是弟子前来收屍,简简单单下葬而已。
光头少年左浩看见自己师父站立而死的屍身时,瞬间泪流满面,站在原地使劲抆着眼泪,可却怎么也抆不干净。
陈九坐在一处高楼之上,静静看着,沉默不语。
最终少年流泪背着老人屍身,下山去了,出了学宫,葬在了极远的一处土坡之中。
少年自此以后,再也没回学宫,听别人说,是去了沧澜海边界的雄镇边关,守城去了。
十多岁的少年独自远游,落幕的老人留在原地。
老人还在注视着少年,以在天之灵,以平日的言传身教,以……
这都是少年的臆想而已。
已经没人注视他了。
剩下的路,要他自己一个人走。
————
学宫经过大葬之后,逐渐沉淀了下来,只是其中气氛更为紧张,尤其是兵家与儒家。
两家弟子相见,眼中多是仇视,甚至还起了不少冲突,差点打出人命。
从此以后,兵家修士越渐深居简出。
陈九不再去给发明家一脉的矮小老头帮忙了,经常一个人坐在道观屋顶,撑着脑袋,不知想啥。
这一坐就是几十天,等到清明,陈九拎着一壶酒,去看了清臒老人的那处坟塚,这是他第一次来祭拜。
天色阴沉,下着小雨。
陈九就站在坟前,把那壶酒放在坟头,安静站了一小会。
回去之时,他开始想自己能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所以他走得极缓。
雨也下的极缓,没有催促他。
陈九慢慢走着,身上渐湿,衣衫往下滴水,他回了道观,推开一处房门,屋内阴影照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红脸道人坐在其中,默默看着他。
陈九站在屋外,轻声道:“师父,我想下山。”
红脸道人点头,“嗯。”
次日,青衫客背着行囊,戴着斗笠,伴着小雨,独自一人坐着渡船,沿着淮水远游。
清冽姑娘站在学宫山巅,失魂落魄的看着那处小如芥子的渡船,等着渡船行出许久后,她还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