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兜术天王神宗玉书》
这卷道书托在手中,如是有万钧之沉重,而在陈珩心中方生出此念头时,却又骤然一轻,重负悉数消去,仿若他只是虚握着一团空有形而无质的云光,分毫不显体量。
以目看去。
只见正册上赫然镌有几个龙飞凤翔、变移无常、穷综幽微的大字。
其清光溢壁之状,夺人目睛,煞是皎洁明净——
如若玉田湛湛、银海洋洋!
“《兜术天王神宗玉书》……”
陈珩缓缓念出这些文字。
他袖袍微动,刚欲翻开这卷道书来做观看,手中之物却倏尔化作一团法光,直撞入他的面门。
脑中霎时多出了无数古怪文字。
将神意运起,细细一察。
才觉这些文字竟原是一篇修道法决,其高上玄妙,绝不在於《神屋枢华道君说太始元真经》之下!
哪怕是粗粗一观,亦不免心怀震撼,念头摇动!
“你修行的《神屋枢华道君说太始元真经》,乃是九州四海内至极的练炁道书,为劫仙老祖亲自创出,神屋枢华道君所转述,但可惜,这门法决仅为做筑基之用,却再无下文。”
君尧缓缓开口,语声如远谷流响,低沉而清亮,肃然有灵气。
“其实我同你一般,早年间皆是散修出身,这卷道书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侥幸得来。
赖它之助力,我开出了上等紫府异象,至於后续被恩师接引入下院,同样也有它的一份功勳所在。”
紫府——
陈珩脸上若有所觉,不禁点头。
哪怕方才仅粗略一观,不过看了个大概。
但他也知晓,脑中的《兜术天王神宗玉书》,正是含有了紫府、洞玄这两境的上乘修行法决!
阐述详尽,立意超卓!
他的《神屋枢华道君说太始元真经》不过筑基道书,仅能够修行到筑基三重,便再进无可进,需又寻得一门新法决,才能擢升自家功行。
而《兜术天王神宗玉书》却囊括紫府、洞玄境界,倒是正好接上了这断缺!
“上等紫府异象……此书虽是道子的机缘所得,却绝是不输於八派六宗的秘传经典了,也不知有何来历,究竟为哪位大神通者所创?”
感受到《兜术天王神宗玉书》的那股高上无极、仿是能够总辔鸿蒙太空的慷慨气韵,陈珩心下暗道。
若真个相论起来。
九州四海之内诞出的“开府真法”足有数万之多。
再加上前古遗泽,和一些天宇、地陆的掠夺所来,那便更是数之无尽了。
可纵是“开府真法”密如夜间繁星。
能够开辟出上等紫府异象的真法,却依是寥若晨星……
同筑基真炁的九阶三十六品一般。
紫府异象亦有上中下三等之别。
每一等间的差异,可都几乎是天差地别!
似是这等能开出上等异象的紫府道书,向来也仅在八派六宗和十二世家流转,从未走漏!
可以说,陈珩脑中的《兜术天王神宗玉书》若是一经泄出,足以惹得八派六宗之下,无数道统、宗派间打生打死!
伏屍百万,流血漂橹!
……
似看出了陈珩心中疑惑,君尧微微抬眸,淡声道:
“因‘太始元真’之故,你的道基本就是罕有能及,若后续修行的法决低劣粗陋,哪怕仅稍逊一筹,亦是要浑浊了一身精纯元真,耗费前功,为日后行道埋下祸患。
我予你的《兜术天王神宗玉书》乃是昔日道廷太子长明的创造,其并不在太始元真之下,倒是可以放心修行,无有挂碍。
陈珩,方才你已是做了阅览。
若我言说它与‘太始元真’相异,是能够直指合道成仙境界的天地奇书,你会如何作想?”
此时。
君尧忽得话锋一转,含有考量意味,道:
“你可知晓,我为何不传你《兜术天王神宗玉书》的全篇,只到洞玄境界,便戛然止住?”
陈珩闻言微微皱眉,仔细思量了一回。
片刻后。
他将手一拱,沉声答道:
“因为玉宸派!”
“不错。”
君尧颔首,示意无差。
……
既入了四大下院修行,便等若是在身上打入了玉宸派的标识。
之后争夺十大弟子的席位,拜入上宗,再以求晋升为真传,甚至道子。
这才方是玉宸派这方前古仙门最为正统的擢升之径!
无数长老、上真,诸位殿主,乃至掌门和大德祖师,皆是遵循着此法,一步步晋升而来。
而似是八派六宗之流,皆有各自的金丹大道。
唯有真正的嫡系亲传,才能够得授,是前古长生秘传!
反之。
也唯有修行了派中的金丹大道,凝出各家独有的上品金丹之人。
才方能被视为真正嫡系亲传,日后也才能够被诸真放心委以重职!
大道之争,步步艰险。
一昔行差踏错,便恐是将来的万劫不复、追悔莫及!
君尧之所以不授陈珩《兜术天王神宗玉书》全本的用意,正是欲要他专心谋求玉宸的金丹大道,勿要为外经所迷惑,以误了日后大事。
“本还欲点拨你一二,但看你现下应答,倒是无须了,下院里的些许阴私谋算,於你而言,应不过是障目埃尘,伸手便可拂去。
再多赘言,却也是我的饶舌。”
君尧起身,缓缓拍了拍陈珩肩头,脸上微露笑意:
“我坐化之后,若事有不谐,你可修书前往荀秉之处,也便是方才与我同案共坐者。他是我至交好友,可以相托生死的情谊,定不会负你。”
“道子。”
陈珩后退几步,将袖袍一敛,郑重其事稽首一礼,躬身道:
“此恩深重,珩纵碎身亦难偿还,恳受一拜,若珩将来侥幸修行有成,必——”
而他话还未说完。
君尧已是微笑打断道:
“不必记挂於心,陈珩,你并不欠我。”
此时。
忽闻窗棂微颤。
凛凛山风把檐角金铃吹得丁丁当当地轻响,也将内殿萦绕的烟云吹拂开了一角。
但见西面的侧壁上,正悬挂着一张图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黄衫,明媚娇俏的少女,她站在一艘乌篷小船上,脚下是清波悠悠。
两岸月桥花半吐,红透肌香——
“……”
君尧顺着陈珩视线看去,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却缓缓移开了目光。
“她是陈嫣,我的道侣……”
陈珩感觉对面之人似沉默了片刻,才接着淡淡开口:
“你且在希夷山上再住上几日,等我将你名姓注入了金籍,坐实身份之后,再去下院修行罢……世事如舟挂短蓬,或移西案或移东,还望你能够不坠心志,善得始终。”
“多谢道子教诲。”陈珩拱手言道,
“勉之,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