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断意存,萦绕梁间,久久不散。
“好音,果然好音!”
一个玄袍裹身的道人听得入了神,叹了一声,赞道。
“此人乃是我刘氏门客,素来以琴艺着称,乃是难得的音律大家。”
刘龄正闻言大笑了一声,主动开口解释道:
“不过诸位同门有所不知,此人还别有来历?”
“哦?”
蓝衣修士阴恻恻瞥了陈珩一眼,其身上的几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又恨又惧。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将身谄媚一躬,捧场笑道:
“不知这琴师是何来头,主人可否说说?”
刘龄正抚掌笑道:
“此人唤作叶蓬,曾是一方世俗小国的富贵公子,因生有好皮囊,加上善乐律,是以被家姐看中,成了家姐的面首。不过嘛,近年来家姐已经是将他浑身上上下下都玩腻了,哪怕此人再怎么自荐枕席,家姐也毫无兴致,反而还将他驱赶出了宅院。
不得已之下。
这叶蓬也只能到我麾下当个厮杀汉,以往那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再也不复了……
叶蓬啊叶蓬,本公子想问一句。
你当年甚至不惜杀兄杀子,也要来夺一个面首的位置,但而今却是落得这般下场,不知心中又是何感触?”
而那被刘龄正唤作是叶蓬的男子闻言也分毫不恼,只跪倒在地,大笑应道:
“主上,在下能从一介凡人跻身成为修士,这可是天大的福缘,能有这般的下场,心中连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有他想?
再说,这面首倒也并非是什么苦差,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下也是乐在其中呢,只恨色衰,不能长伴在女郎左右,心中常嗟叹不已!”
话了时候。
两人都是相视大笑,蓝衣修士也是捧腹。
而这等景状。
让在场不少弟子都是微微皱眉,面露不悦之色……
此事里面阴私不小,实难登大雅之堂,也不是能拿到光天化日下来议论的。
便连王典,也着实未猜出刘龄正究竟要弄个什么名堂。
…
“叶蓬,你着实是可惜了,我听说,你是因琴艺长进不多,才被好乐的家姐厌弃。待得我从洞天回返后,必为你聘请个名师,让你重新讨回家姐的欢心,如何?”
这时。
刘龄正忽得长吁短叹道:
“只是名师难寻,你恐怕需得等些时日了。”
“多谢主上厚恩,不过名师也未必难寻……在这殿中,不就有坐有一位乐律大家吗?”
叶蓬笑。
“哦?”
刘龄正佯惊。
“陈珩,陈高功,久仰了!”
叶蓬忽得转身,大剌剌对陈珩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笑道:
“听闻高功在未被晏蓁掳上山当面首之前,就曾是在数国都流传有声名的大琴师了,不知今番,可否赐教一二?”
这话一出。
举座哗然!
旋即所有声音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给攫夺,满堂寂静,雅雀无声。
半晌后。
刘龄正才故意大叫道:
“此言真否,勿要平白污了陈高功的清名,否则我第一个斩你项上首级!”
“怎敢,怎敢?”叶蓬嘿然一笑,道:“诸位有所不知,陈高功曾在南域的玄真派修过道,而那晏蓁,正是玄真派的一位大人物……”
待得叶蓬将南域故事言说一遍后。
殿中已是听不得一丝一毫的响动,但闻风声萧飒。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不少人都是面露讽色,似笑非笑……
“原来陈高功竟还有种这般经历,看来,高功和叶蓬老弟实是同道中人了。”
蓝衣修士本是怯缩,但一看刘龄正,和座中的那些世族众人,胆气忽得也就壮了,道:
“既然高功精通音律,不如给叶蓬老弟当个老师,如何?”
这话一出,便惹来不少人的附和,叶蓬不住颔首。
王典这时也才终是明了刘龄正的用意,拍案大笑,摇头晃脑。
“怎可?怎可?”
刘龄正这时忽得神色一正,抬手阻止道:
“陈高功毕竟是我等同门,虽说曾当过面首,但如今怎可又给面首当老师?这若让他念起旧时伤心事,岂不是要坏了情分!
依我看,不妨只让陈高功当庭奏上一曲,既让叶蓬开开眼界,也是让我等听听雅音,如何?”
叶蓬和蓝衣修士闻言连连颔首,而在座的世族中人也是纷纷鼓噪。
这时。
见陈珩神色淡淡。
刘龄正虽有些讶然,但还是故意激将道:
“当然了,若是陈师弟不愿,我等也绝不敢强求,毕竟小甘山那段日子着实难熬,我——”
“既然诸位有此请,那陈某便献丑了。”
陈珩从座上起身,平静打断刘龄正的话音,
此言一出。
满堂瞬得静谧,悄无声息。
如司马权通和几个长嬴院弟子更是满脸惊讶,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
而刘龄正愕然看着陈珩施施然行至殿中。
大袖微飞,风度卓然,如琼林玉树,自居於物外,不杂风尘。
他随意将叶蓬抱着的那方长琴扯过在手,横在膝前,伸出来十指,略调了调音后,便轻轻一抚,似笑非笑拨弄起来。
琴音淙淙——
及起初调,则角羽俱起,宫征相应,参发并趣,上下累应,若丹崖嶮巇,青壁万寻。
尔后中音一转。
又似流水泠泠,暗香逐马,有悠悠无尽、耐人寻昧的雅意。
“……”
见此景状。
刘龄正颇是摸不着头脑。
但他的一番用意而今也算是彻底成了,心中嗤笑了一声后,便也施施然回了座席。
他眯起眼,示意叶蓬为他斟酒,然后便拿起玉杯,欲一饮而尽。
这时。
长琴忽发出一声颤响,兀得断了一根弦。
刘龄正一奇,下意识抬起耳朵,却觉突然手臂一痛,酒液不由自主泼洒而出。
下一瞬。
他拿樽的左手就高高飞起,齐根而断!
鲜血狂喷,哗啦啦洒了满地!
同时。
为他斟酒的叶蓬脖颈也添出一线血光。
哐当一声!
一颗脸上还带着笑的人头便猛得砸进了玉盘中,激起不少浆汁,同正呆滞的刘龄正四目相对……
这一变故。
仅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在刘龄正凄惨捂住断臂,扑倒在地,发出哀嚎痛呼之际。
此时的殿中,也终有人数反应了过来,拍案而起,惊怒大叫道:
“练剑成丝?好算计!几位上师就在罗烟峰居住,仅为了点口舌间的争执,你怎敢如此?!”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