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却忽又摆手一笑,道:
“英雄不论出身,阁下分明并非阴景教弟子,又何苦以言语来相欺?陈某并非是世族那些看重门第的小人,今遭冒昧来此,也只是欲同阁下做个交易罢,并未存着恶意。
个中冒昧之处,还望见谅,请恕陈某无礼之罪。”
这话一出,年轻男子自是吃了一惊,脸上不禁多出一抹尴尬之色,讷讷无言。
“你怎知我不是阴景教的人?”
此时在错愕过后,他不禁好奇问了一句。
陈珩微微摇头,却是一笑。
他修道至今才多少年岁,而若是削去颠沛流离,还未拜入玉宸的那段光景,便更是少了。
似这点时日,他连参悟玄功都来不及,又哪来什么空闲去结交八派六宗的俊彦,同他们谈笑风生?
无论李师兄或是碧宏法会,都不过是陈珩随口一言,子虚乌有。
不料这年轻男子竟是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
如此一来,自然难免露馅。
不过自方才一事,陈珩也是看出这年轻男子虽然手段厉害,也不乏机警小心。
但却似乎少与外界接触的模样,并不通世情,心思颇为单纯。
而此时,见陈珩言辞客气,且主动将身上气机一敛,示意自己并无敌意。
凭自己的见识,想来是难欺瞒他。
且以年轻男子直来直去的脾性,也是懒得再编弄些来头,平白出丑。
他笑了一声,将肩一耸,大剌剌道:
“我名孔冲,乃是三界窟的出身。”
“西素州,三界窟……”
陈珩闻言眸光微动,脸上有一丝动容之色,目光直视孔冲,道:
“你是天衣偃的旧部?”
孔冲面皮一黑,无奈摆手,叹息道:
“阁下多想了,我才多大,如何能够跟随天衣偃在前古时代作乱?便是我祖父也不成。
也不知道我这一脉的老祖宗当年到底是怎了,居然跟着天衣偃和大慧生和尚这一众疯子瞎搅和。
结果才刚弄出了些名堂来,道廷便将你们八派六宗征调过来,合力弹压。
这下可好,举事之人是死得死,残得残,还连累我等子孙后代也不得安宁!
如今前古时代早已终了,连道廷都他娘的亡了!
我等却还是被关押在三界窟中,见不得天光,也是可怜……”
陈珩此刻倒也惊讶孔冲的实诚,居然将自家来历毫不隐瞒,托盘言出。
同时对於他的言语,也是微微摇头,不由有些感慨……
……
如今宰执胥都天宇的八派六宗,足有半数之多,都并非是胥都天的本土宗派,而是受道廷法旨,自外天远涉而来。
这个中缘由,若是深究,便是因天衣偃和大慧生和尚联手作乱。
於短短数年之间,便搅得诸宇动荡沸腾,人心不安!
这两位皆非寻常人物。
天衣偃曾在道廷身居高位,担任过一方大天的天尊一职。
后修为更深,又入主中枢,成了宰执重臣,是道廷帝君的心腹好友。
至於后者大慧生和尚,在前古时代的尊号则是“无愚贤善佛主”,乃隆藏和尚的大师兄,早已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是无上大觉者。
座下弟子皆为高明圣僧,连祟郁魔主也曾在他门下听讲过。
不过纵这两位来头再大,却也终究是不敌道廷的昭昭伟力。
在道廷遣出的胥都天尊与八派六宗的合力下。
他们虽僵持缠斗了十数年,但还是不免落了个凄惨败亡的下场。
八派六宗也因此滔天功绩,非仅可以永镇胥都天,万世不移,不再受道廷三千年一度的考校。
同时,也是得了道廷赐下的不少好处。
似如今玉宸派八功中的那门梅花易数,便是其一。
不过无论天衣偃或是大慧生和尚,这两位都并非寻常的长生中人。
纵然是杀了,也灭绝不了元灵。
还会有纵虎入山林的妨害,后患无穷!
因此大慧生和尚被关押进了众妙之门的深处,不在诸世之中,再难显圣。
至於天衣偃,则是被八派六宗的仙人们击碎了道躯后,诸派仙人又亲手在西素州打造了一方牢笼,名为“三界窟”。
其上不及天,下不着地,将天衣偃的元灵封镇其中。
此举便是要令他元灵在那方牢笼中历经无尽轮回,永世沉沦,再无清明苏醒之期!
而由於道廷法旨,当年追随天衣偃的旧部,也是一个都未能幸免,统统都被关押进了三界窟内。
不过仅这些旧部,倒不值得诸派仙人像对付天衣偃一般大费周章。
他们虽明面上是被关押在三界窟。
但三界窟的那尊法灵也懒得理会他们什么,只将注意集中於天衣偃一人身上。
眼前孔冲居然可分出一道化身,逃出了关押天衣偃的三界窟,来到东弥陆州游历寻机缘。
这听起来固然是一桩壮举,要引得九州之人皆是震怖。
但实则却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以往也并非没有前例。
那些旧部只要付出些大代价,将三界窟的那尊法灵哄开心了,便可做成此事,出来放放风。
若说此举在道廷时代还需遮掩一二,不好光明正大。
但如今道廷已是崩灭,彻底风流云散。
若不是考量到这些天衣偃的旧部子孙终究是同自家有些仇怨。
只怕八派六宗的仙人早已高抬贵手,将这些生灵悉数放出,还他们一个自由了……
而此时在心思电转后。
陈珩也不多想,只同孔冲道明了今番来意。
听得了陈珩开出的条件后。
孔冲先是一讶,旋即想到陈珩玉宸弟子的身份。
他眼珠子一转,拍拍手,反而是兀得欢喜了起来。
“好说,好说!仅看你看出的条件,便知阁下是一位有道真修了,绝非那等强取豪夺的不讲理之辈,先前之事自然是一桩误会,无需多表。
不过不必如此麻烦,孔某恰巧也有求於你,不妨你先听听孔某的一点浅见,倒也省了一番破财,如何?”
“阁下但说无妨。”
陈珩微微颔首,道。
“在此之前,我却还有几件事要先请教。”
孔冲看向陈珩,后退几步,郑重打了个稽首:
“还请陈兄教我!”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