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这十七年的等待都是喂了狗?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感情……被人辜负了?
徐冬清并不想去想这些东西,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她的心情也因为这些想法而变得沉重,丝毫没有解决了问题的轻松。
她莫名就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在门口看到等在那里的笪子晏。
徐冬清:“……”
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他不会是在等我吧?可是我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啊!
徐冬清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她连忙低下头,想要假装路过混过去,却在经过笪子晏时,被低哑的男声叫住。
“等等。”笪子晏拦在了他们身前。
谭庭顿时微眯起眼睛,直接挡在徐冬清前面,露出了一个警惕性十足的防护姿势,语调十分不善:“干什么?”
笪子晏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头去看躲在他身后,始终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的小姑娘。
望着小姑娘漆黑的头顶,笪子晏脸上多了几分自嘲,声音也更哑了:“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这简直就是一把薅在了谭庭的逆鳞上,谭庭几乎是瞬间就炸了毛。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还想单独谈谈?你哪有的脸说这话?!”
在谭庭心里,告诉笪子晏真相已经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慈悲心大发了,这家伙居然还想得寸进尺?!
这简直不能忍!
被谭庭这样指着鼻子骂,笪子晏却依旧跟没听到一样,只是继续执着的看着徐冬清。
徐冬清感觉那灼热的目光都快把自己的头顶烧穿了,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回应的话,愤怒的谭庭估计能和笪子晏当场打起来。
於是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抬起了头,迎上了笪子晏那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真的是太沉重了,仅仅只是一眼,徐冬清就感觉自惭形秽,恨不得当场给笪子晏跪下求原谅。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负心汉渣了人家小公主,把人家小公主骗身骗心自己失踪,让人家小公主苦守寒窑十八年,哦不是,是十七年后,忽然又出现,结果发现又娶了个新欢一样。
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身为负心汉本汉的徐冬清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朝着自己的新欢谭庭身边躲了躲,努力梗着脖子,使自己的说话声音没那么虚:“就,就这么说吧。”
救命啊,她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要是跟笪子晏单独走了,谭庭能当场发飙,把这里掀了。
当然了,掀了就掀了,逍遥派还不至於修不起一个宫殿,可是要搞清楚,谭庭还要给笪子晏治伤啊!
现在让两个人彻底闹僵了,谭庭后面打死都不愿意给笪子晏治疗了怎么办?谭庭现在可是比逍遥子还要强,整个逍遥派上,估计真的只有他能救笪子晏了。
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想和笪子晏再续前缘,所以这会儿态度一定要坚决,绝对不能给他还留有幻想的余地。
优柔寡断才是最伤人的。
虽然现在这样一脸绝情的负心汉人设她拿的也有点手抖就是了。
笪子晏看着躲在谭庭身后,连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的小姑娘,脸上的自嘲更甚,嘴里一片苦涩。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这么多年的等待与深情都像个笑话。
他也不想继续犯贱下去,理智告诉他应该转身就走,可是目光却一点都不愿意挪开。
那可是他日日夜夜思念了十七年,六千多个日夜的人啊。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最终,他沙哑的开口,眼底的情愫浓的几乎要溢出来:“你还活着,真好。”
是啊,活着就好,哪怕不喜欢他了,哪怕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了,哪怕他们再没有可能了,好歹也还是活着的。
只要活着,就好。
徐冬清实在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鼓起勇气开了口:“对不起,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我真的是最近才知道我是转世的,我知道我们前世可能有很多故事,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逃避是没有用的,一直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她和笪子晏确实应该好好谈一下,她要把自己的态度说清楚。
她不能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了。
徐冬清几乎是硬逼着自己狠下心,她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强行忽略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狠心道:“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我知道这样对不住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记得我们的故事了,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在这漫长的日夜里,笪子晏几乎要以为自己早就已经练就了对什么都无动於衷的铁石心肠,可是此刻,小姑娘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确实如此轻易的就击穿了他的防御。
心很疼,像是有人在拿针在里面扎,小姑娘的每一个字都比尖针厉刺还要锋利,在他心里扎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徐冬清知道自己很过分,如果此刻没人,她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逼兜,但是谭庭还在场,她只能硬撑着,不敢露丝毫的怯。
同时她在心底里祈祷着,笪子晏你可千万别犯浑啊,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纠缠不休,不然你跟谭庭打起来了真的不好收场。
记忆我们可以慢慢找,故事我们可以慢慢说,人我们也可以慢慢认识,但你这个伤真的不能再拖了啊!
徐冬清无比紧张的注视着笪子晏,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鼻尖渐渐泌出冷汗。
笪子晏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徐冬清有些恍惚,谭庭最后一点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他终於收回了目光。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的脸上满是自嘲,神情是说不出的黯淡。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转身就欲走。
徐冬清连忙叫住他:“笪子晏!”
笪子晏的背影一顿,却没有回头。
“姚嫚跟我说了你的伤势,谭庭想帮你治伤,你愿意吗?”
徐冬清目光直直的盯着笪子晏,同时不停的在心底里祈祷——
愿意吧!愿意吧!快愿意吧!
这个时候可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啊!!!
谭庭可不是那种你不愿意还要求着你治疗的性格啊,这个时候你要是说句不愿意,谭庭肯定就不会再出手了啊!!!
千万别冲动啊笪子晏!!!
在徐冬清紧张的注视下,笪子晏却只是随便“嗯”了一声,像是根本无所谓这些东西,然后继续转身走了。
就好像治疗不治疗的都无所谓,谁治疗也都无所谓,估计谭庭如果真的想借着治疗杀他,他都会懒得去反抗。
他离去的背影十分干脆,没有半分留恋,就好像彻底断了念想。
徐冬清心底忽然就涌上了一种非常难言的不舍。
而且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笪子晏从始至终没有对她的身份产生过惊讶,就好像根本不是现在才知道她的身份的。
那他是什么时候就知道了呢?
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得到花灯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呢?看着曾经的爱人认不出自己了,或者是干脆不认自己了,他心里是否会觉得难过呢?
很罕见的,短短一天之内,徐冬清又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