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道人这一番话放在以前,自然不算得什么,可近几年来,赵昀威势渐大,似乎沈元景那一次惊吓,让他顿悟,手段隐蔽凌厉许多,分化史弥远的余党之后,很快掌控了朝廷大权。
皇帝与沈元景有些仇怨,能被派遣来此的官员,自然也不会多受待见,这人本指望漂漂亮亮的办成此事,好回去交差,却不料撞到有人说出大不敬之语。
那文官嘴里叫着:“疯了,疯了!”连忙朝这旁边的张可大一礼,道:“真君,你是天下道门总管,还请速速出手,捉拿了这个妄人,我要带他回京师受审。”
毕竟他侍奉的这位皇帝,可不是宋仁宗,穷酸秀才若换到此时,提了“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干坤”的反诗,别说捞个一官半职,恐怕早就被吊死在城门外了。
张可大面色一肃,抱拳道:“得罪了。”说罢脚下一动,冲了过去,右手成爪,去拉守拙的胳膊。
守拙没有什么争斗经验,狼狈往旁边一躲,回手一拳打去。对方并不退让,伸手接住。只听得一声轻响,他脸色潮红,往后退了好几步,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张可大却一动也不动,说道:“观主内力是极为正宗的道家法门,可惜手上功夫差了些,决计胜不过贫道,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束手就擒吧。”
守拙缓过气来,推开旁边搀扶的两个小道士,脸色一正,说道:“束手就擒?哈哈哈哈,当年我在皇甫将军手下做文书,随他一起攻金,先败於唐州,后败於蔡州,两次惨败,可谓九死一生,也从未想过投降,你那朝廷比之金人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反倒把张可大镇住了。在场之人也未曾料到,这个不起眼老道士,也是一位抗金的猛士。
旁里又走出两个比他看着还老一些的道士,站在他身旁,默默不语。
守拙轻叹一声,道:“连累两位老哥哥了,当年你们把我从死人堆里面背出来,现下又受我拖累,不过咱们总算是又能并肩作战,便是死在这里,黄泉路下也不寂寞了。”
旁里众人见到另外两位也是当年韩侂胄主持的“开禧北伐”遗留下来的将士,不由得肃然起敬。再看向张可大一行朝廷来人,不禁面上挂满了厌恶。
那边上的其余道士还要过来,守拙摆手止住,说道:“你们还年轻,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安心守在此处,纵使受些委屈,等真君出关,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他又叹息一声道:“‘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嘿嘿,哪个记得?谁堪回首?”说罢,他举起拳头,摆了个不伦不类的架势。
守拙看了前头那衣冠禽兽的官员,轻蔑一笑,又望了左右两个道士一眼,笑道:“可惜,今日同归黄泉,却无有酒,不能畅怀。”
边上有个长衫士子手边正好带着有酒,就要开口说话,被一名老仆猛然一拉,便自打住,化为一声叹息。
“谁说没有酒的?”殿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纷纷往后望去,只见一道白色人影,从朝廷带来的兵马
随从中硬挤过来。凡有对他出手的,都被他随手一挡一接,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