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眉头一挑,道:“好啊,我不找他的麻烦,却先来惹我?真当我这些年的名头是吹出来的么?商风子何在?”
他环视一圈,却没见着人,杨达道:“四师弟听得妖鬼入侵的消息,便立刻下山去找母亲,按道理说,就算是要把人接来,也应该回来了吧。”
沈元景二话不说,立刻飞出洞府外,才御剑行了不远,察觉法宝囊中一阵跳动,将那血沙幡取出,此幡就要脱逃。他如何肯放之走,抬手打下一阵清光,将之困在里面。
正要放回法宝囊,忽然里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说道:“大胆,竟敢困住本座的法宝。不管你是何人,速速将这小幡送到北邙山,否则将你神魂抽出,永入魔火。”
沈元景冷声道:“区区一个北邙死鬼,大言不惭。我若不给你个教训,还真以为我清玄门好欺负。”
“是你,清玄小儿!”徐完声音高了一截,喝道:“速速将我法宝还来,此事一笔勾销,否则叫你……”
“聒噪!”沈元景一松手,那血沙幡挣脱出来,飞到半空,里头传来声音:“算你识相,否则叫你……”
忽然一道紫光闪过,嗤啦一声,将这小幡斩成两半,顿时清静。
……
沈元景在商家小院盘旋一圈,却意外发现里头很有几分热闹,全不似只有一个妇人主持、居住的地方。
他寻见商风子,在一个偏僻的小房间里头闷着,便传音过去,叫了出来,找了一处荒岭,问道:“我还以为你遭了暗算,急匆匆而来,怎地你躲在里间,不与你母亲交谈也不回山中?”
商风子连忙拜倒,说道:“弟子心中烦闷,不知如何排解,留在府中不愿见母亲,回了山中也不知如何说起。”
“所谓何事?”沈元景奇道:“当年你母子二人,在一个破旧的小山洞里头,艰难度日,都未有什么矛盾,怎地现下生活好了,反是不平?”
商风子抬起头来,泫然欲泣,低声说道:“母亲,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沈元景听得一头雾水,叫他从头说来。原来是其母到了镇中,虽有钱财,可商风子常年在山中修炼,孤单得紧。又得了灵丹滋养,恢复了昔日少女姿色,只出门几次,便引来许多人追求。
她也拖了许久年,直到前年,见商风子长大成人,这才放心,同意嫁给了一个等了她十来年的老实人。
沈元景叹口气道:“你是因为你母亲改嫁,叫你丢脸了么?”
商风子摇摇头,说道:“她吃了一辈子苦,正该享福。我只是觉得,母亲就像是突然离开了我一样?”
沈元景脸色才好看一些,说道:“那便还有救。我道你明明资质不差,为何进展总落在一众弟子的最后,原来是有这般心思。
此乃你家务事,我便为人师表,也管不到这等程度,更不想管。你只需好好想想,你母亲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商风子坐在山间很久,才摇头道:“她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过自私。”又叹口气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她儿子已经是‘神仙’了,她为何还怕一旦死后,逢年过节无有后人祭拜?”
沈元景道:“咱们是修道之人,才明白佛家那些个轮回转世都是鬼话,不到一定境界,或有高人护持,神魂都是消散在天地。只是凡夫凡妇却不一样,认知之中,灵魂转世,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你一样是在这种寄托之下成长起来的,不过是现下增长了点见识,就去鄙薄这种愚昧,无异於不承认他们曾经的贡献,也在否认你的来处,实在是有些过於傲慢。
况且这等虚假的信仰,算是他们肯传承子嗣的一样根基,也曾经是约束他们不为恶的绳索,效用极大。”
商风子理解不能,说道:“那为何有如许多笃定神佛之人,做下许多恶事?”
沈元景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说道:“因为神佛本就是从人中来,学了好的也沾染了坏的。特别是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路数,学了个淋漓尽致。你看那佛陀身上的金漆,那一缕不是用赎罪的金子银子铸就的?
既然罪孽能赎,那作恶何妨?也正是如此,才叫有识之士清醒过来,若有说有神佛慈悲,可实际却贪婪如恶鬼,岂不矛盾?
是故无有神佛,一切惟己。”
“可为何我们要成仙?”商风子还是不解。
“傻小子。”沈元景笑道:“仙是超脱,神佛是禁锢。若有人要高高在上,称神称佛,便是要将你奴役,万万不可听从。你若是不悟不透这个道理,永远也修炼不成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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