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不以为然:“这又何必?那就是个白眼狼,用不着给他那么大的体面。”
秦老先生笑着说:“明年出门,正要他出大力呢,自然该先笼络一二。不过是一顿饭罢了。”牛氏方不说什么了。
虎伯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把金象领了过来。
金象还是上回秦含真初见他时的模样,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新衣,不过脸上好象瘦了一圈,略带着几分愁苦之色。到了正屋,他立刻就给秦老先生跪下了:“小的谢三老爷赐饭,小的真是无地自容了……”说着就要嘤嘤哭起来。
虎伯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哭什么?好好的小年夜,家里人人都欢喜,偏你在这里煞风景!老爷好心叫你上来吃饭,你就非得恶心人是不是?”
金象连忙收了泪,赔笑道:“小的不敢,是小的失态了,三老爷三太太和姐儿千万原谅则个。”爬了起来,恭敬地上前,要侍候秦老先生用饭。才倒了一杯素酒,秦老先生就摆摆手:“下去吧,今儿高兴,你休要做出这副样子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
金象再也不敢造次,小心放下酒壶,退了下去,来到虎伯一家三口桌旁坐下了。
不过,他没有上前巴结秦家祖孙,倒也没真的闲着,一会儿说:“好哥哥我敬你一杯。”一会儿说:“嫂子你这些年辛苦了。”一会儿还有:“好侄儿,叔叔陪你喝一杯。”百般巴结讨好,脸上满是谄媚。秦含真光是看他表现,都觉得是场好戏。
一顿晚饭,也不是正式大宴,各人喝酒也不过是意思意思,没哪个是真的要喝醉的,所以很快就结束了。
虎嬷嬷服侍牛氏回暖阁里去,吴少英扶着秦老先生回正位坐下,奉上一杯热茶,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要告退了。因金象住了学生们住的院子,他今日就歇在中院的客房里。想到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事,他心情有些复杂,略顿了顿,才满怀心事地离开。
他没有看见秦含真在旁边拚命给他使的眼色,秦含真只好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明日表舅就要离开,再回来估计就得是元宵节后了,她难道真要等那么久,才弄清楚小姨关芸娘当日到底说了些什么犯忌的话,令何氏对关氏起了坏心?
明天再试一回好了。
秦含真这么想着,也在张妈的带领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金象帮着虎伯收拾残席,明明已是做了好多年管事的人,身上还穿着绸衣,也半点不在意,说抆桌子就抆桌子,连衣袖沾了油污酒渍也没放在心上。虎伯知道他是有心表现,只是忍不住说他:“你这又是何必?真要做小伏低,就别穿成这模样来现眼。咱们家这么大一座宅子,上上下下,你看见哪个穿绸了么?连老爷都是穿的布袄,你穿绸的来做这些粗活,到底是不是真心要认错的?”
金象顿时后悔了:“好哥哥,都是我粗心,明儿我就换了!”
虎伯一哂, 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赶紧走吧,这不是你干的活儿。老爷若真的恼了你,也就不会叫你帮着办事了。你巴结再多也是无用,正经把我们老爷太太和姐儿明年出行的事办好了,路上侍候妥当,叫太太与姐儿舒舒服服地走完这千里的路程,老爷自然欢喜,又怎会再怪你呢?”
金象被他扯着出了正屋,一路往下院走,走着走着,就抽答起来:“好哥哥,我这心里实在是虚得慌,这不是没办法了么?你别看我好象在夫人跟前办事,很有体面的模样。我也不瞒你,这都是外头看着好看罢了。当年那事儿,我也算是个知情人。虽说我为着家里人,没象你一样跟着三老爷走了,而是转投了侯爷,可侯爷哪里能看我顺眼呢?恨不得把我撵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见不着才好呢。若不然,但凡我嘴巴松一点,透露出去一字半句的,他还能讨得了好?说不定一个欺君的罪名就下来了!我是迫不得已,借着当年给三老爷与夫人私下传信传东西的情份,讨好了夫人的陪房,才得了个管事的名头,其实跟府里其他管事根本就不能比!若是让夫人知道,我帮着侯爷隐瞒了她什么事,只怕连这个位子也保不住了!”
虎伯有些吃惊:“你说什么?难不成当年的事……夫人还不知道?!侯爷竟然连她都瞒了?”
金象叹了口气:“能瞒的人,他都瞒了。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若不是这回实在没法瞒下去了,侯爷担心事情泄露,皇上真个怪罪下来,断不能叫我跑这一趟的。”
虎伯皱起眉头:“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