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应了。
正事说完,接下来便是家事了。牛氏告诉儿子,秦含真即将搬到明月坞去,秦平有些惊讶,但也觉得这是件好事:“桑姐儿是该好好学些女孩儿该学的事了。在家的时候,她不是跟村里的孩子疯跑,便是与她关家表哥一起淘气,成日家不肯好好读书学字。一年大,二年小的,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她母亲是个再温柔和顺不过的人了,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我不指望她能长成她母亲那样,好歹也要学得一半吧?”
秦含真干笑,这些“过往”她真的不太了解。也许等他们父女俩相处的时间再多些,秦平就会清楚她现在的“转变”了。
牛氏却听不得儿子这般贬低孙女:“你知道个啥?如今桑姐儿可乖巧了,每日也跟着你爹读书写字,聪明得不得了!你总说她不如她娘,我倒觉得她现在才好呢。她娘是温柔和顺不错,只是性子太闷些,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也不肯说出口,自个儿胡思乱想暗伤心,不然也不会……”她顿了顿,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倒宁可桑姐儿不象她娘呢,这般成天乐呵呵的,也是好事,至少遇到什么难处了,不会钻牛角尖。这世上有什么是熬过不去的呢……”
屋中众人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大家想起死去的关氏,心里都有些不太好受。
吴少英忍了忍鼻中的酸意,深吸一口气,勉强道:“我这几日写了两篇文章,自觉有些进益,只是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不知能不能请老师指点指点?”
秦柏当然不会说不能,於是他便带着吴少英去了东屋的书房。牛氏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心情平静下来,便拉着秦平说家常话去了。分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上京见了儿子一面,聚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儿子便要工作去了。如今总算有了一日的相聚时光,她当然有好多话要跟儿子说的。
秦含真悄无声音地领着赵陌出了正屋。两人来到紫玉兰树下,往石凳上坐了,一时也是相对无言。
半晌,赵陌才苦然一笑:“表妹与我都是苦命人,都是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不过表妹还有慈父在,倒强过我许多了。”
秦含真正色道:“你爹还不知道是不是慈父,不过看情形,不是的可能性更大。如果他真的不管你了,你难道就真的要吞下这口气吗?”
赵陌叹气道:“那我能怎么办呢?王家势大……”
秦含真打断了他的话:“王家势大,比承恩侯府又如何?”
赵陌一怔:“这……两者不能比吧?”
秦含真冷笑:“你觉得承恩侯府是外戚,王家是外臣,两者不能比,是不是?可是两家的处境是很类似的,都是靠着当今皇上的圣眷才有了今日的风光,但这份风光却未必能存续很久。所以大伯祖父好说歹说找了我祖父回来,所以王家拚命把女儿嫁给有望成为皇储的宗室子弟。否则,大家只需要安心做纯臣就好了,搞那么多事出来干什么?”
赵陌怔了怔, 低头沉思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就好象有些不同了:“所以,王家所谓的势大,其实也是空架子?他们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秦含真没答,只问他:“你希望你父亲成为皇储吗?那样你也许也能一飞冲天了。虽然他对王家许诺说,会放弃你这个嫡长子,将来把位子传给王家女儿生的儿子。可是,真等到他上了位,王家是否还有能力约束他遵守诺言呢?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正经嫡长子,是合乎礼法,又上了玉牒的。”
赵陌正色道:“我从来没想过那个位子。父亲当初会离开辽王府,冒险上京,也不过是受不了王妃的排挤与暗害,想要保命,再求一个前程罢了。若不是王家让他有了更高的期许,兴许我母亲也就不会……”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愿望,心里也难受起来。
“你父亲有野心,那没什么要紧的,但实现野心有很多种办法,做人还是需要一点底线的。如果你父亲连至亲的妻儿都不在意了,又怎会在意天下百姓?”秦含真道,“既然是这样,赵表哥,你还是多为自己着想的好。反正事情再糟,也不会糟过你们从前在辽王府时过的日子了,不是吗?”
赵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