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开始思索金陵城里还有哪位名医了。记得太子找上叶大夫之前,还在另一位名医那儿看过几个月,身体也有了起色,还是得了那位名医推荐,才找上当时还声名不显的叶大夫。秦柏记得这位名医的名讳,打算下帖子去请,虽说那位名医的所在离这儿远了些,但总归是在一个城里。
秦含真不知道他已经想好了要请哪位大夫,还提了个建议:“我们不好请叶大夫出诊,那能不能把先前这位大夫留下的脉案和开的药方拿给他看看呢?也许他能看出什么来,开个差不多的方子,给表舅调理调理?只要表舅的病情稍有起色,可以支撑着出门了,我们再把表舅裹得严严实实,拿小轿抬到医馆去求医。那岂不是既不违了叶大夫的规矩,又能请到他给表舅看病了?”
吴少英听得一边咳一边笑:“何必这样折腾?金陵城又不是没有好大夫了。我这不过是风寒小病罢了。”
秦含真心道,感冒也是能要人命的,拖得久了就手尾长了!
可是这话她不好在病人面前说,只能郁闷地闭了嘴。
秦柏则道:“请了别的名医来看过再说。若是还未有明显起色,就真的要折腾一回了。万不得已时,我也只能请人上门。太子当日不曾违了叶大夫的规矩,也是因为太子宽厚,而叶大夫又不知道他身份的缘故。世上焉能个个都如太子一般仁厚?难道有哪位达官贵人知道叶大夫医术高明,请他上门看诊,他就真的能一个一个推拒回去,叫人家守自己的规矩不成?”真到那一日,叶大夫就是有太子在背后撑腰,也活不长久了。
秦柏请来了那位曾经太子调养过身体的名医。这一位名医还真有两把刷子,给吴少英把过一会儿脉,就把他的症状说得七七八八了,还多说了一点:“病人应是长年郁结於心,又是个细心多思的人,遇事总要颠来倒去想半日,以求事事周全,因此便有些思虑过重了。听说病人乃是今岁新科进士,想必为了备考,也没少劳神,此后一直奔波劳累,因此体内早有不妥。只是病人底子还算好,才一直强压着不曾发作出来。近日必然是有一桩大事了结,病人心下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先前压下去的病根就发作了。这病说来不难治,仅是风寒罢了。之所以不停反覆,是病人自身多思多虑, 郁结难解之故。还请病人万事看开一些,放宽心胸,世上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
秦含真在旁听得浑身一震,心想是了,自家母亲关蓉娘月中下葬,那一日看吴少英的脸色就有些不好,想必是那事儿完结之后,吴少英觉得自己对关蓉娘的后事责任已了,所以才会松了这一口气。再加上天气还有工作的缘故,这病就发作得更加厉害了。秦含真心下不由得为表舅难过,只是这种事没法说出口,她要如何安慰吴少英呢?
秦柏却只当是吴少英赶在衙门年前封笔之前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了,才会松了这口气,跟先前的判断却是符合的。他郑重请了那名医去开方,回过头来又劝吴少英:“公务再多,也没必要累坏了自己。你是才上任不久的新人,实在做不完,留着封衙后在家做,又有什么关系?你事事都是自己亲历亲为,也不必劳烦衙门里的书吏帮忙。如今你就住在后衙,与前衙不过就是几步路,说是衙门封笔,其实与没封也不差什么。如此辛苦自己,白叫旁人担心。如今可不许再多思多虑了,你只管好生养着,万事有老师顶在前面呢。”
吴少英的面色正打听完名医的话后就一直发白,闻言才稍稍缓和了些,低下头去:“劳烦老师了,学生……惭愧得很。”
秦柏没有听出他言下之意,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生养着,你早日痊愈,才能叫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