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彻底断气的那一刻,他还是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是在哪里漏了馅?
张朝贵仔细查验了宁化王的屍体,确认他已经死透了,方才直起身来,看向宁化王妃。
宁化王妃早已软倒在地,瘫跪着无法起身了。她面色惨白,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
张朝贵也不以为意。宁化王妃不过是无知妇人罢了,只知道盲从丈夫,根本成不了气候。宁化王初到封地,因想要尽快收拢封地大权,才迎娶了这位正妃,实际上内心从来没有对这位妻子满意过。只是嫡子重要,若嫡子过继地皇室,正妃的名份就更重要了。宁化王无法更换正妃人选,只能在心里盘算着,等自己得了势,就要娶几个出身好又貌美多才的侧妃回来,弥补正妃平庸的遗憾。由此可知,宁化王妃在郡王府中是什么地位了。
张朝贵拿出了另一份圣旨,这是明旨,是专给宁化王妃的,言道宁化王忽得急症暴毙,皇帝怜悯他留下的娇妻弱子,特许宁化王妃带着儿女在京中长住,还赐了一处三进的宅第,并一处位於直隶的田庄,不大,也就是几百亩大小。另还有四房内务府出身的家人。此外,皇帝还给宁化王的嫡长子册封了一个奉国将军的爵位,以示恩宠。
然而,奉国将军乃是本朝宗室爵位第十一级,每年俸禄六百石,通常是郡王曾孙,才会封为奉国将军的。宁化王是郡王,他的嫡长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这样一个爵位,嫡次子也该封为镇国将军才对,离奉国将军还差着好几级呢。
可皇帝就这样下旨了,名为恩宠,其实是贬斥。由於宁化王死前被废王爵,王府、封地都被收归朝廷,宁化王妃也没有了封号、待遇和财产,她的其他嫡子庶子们,都没有封爵,等於是一家大小都要以她嫡长子的奉国将军爵位立身安家,靠着那六百石的俸禄,在京中定居了。几百亩地的田庄,只能保证一家子不会饿死,根本称不上排场。至於那四房家人,更有监视之嫌。可即使是这样的待遇,也是难得的恩典了。皇帝已经看在晋王面上,给他留下了血脉,实在宽厚至极。
宁化王妃死里逃生,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过君王恩典。她早就该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了,郡王府富贵已极,丈夫还要奢望不属於他的东西,如今得了报应,也是应该的,她不能有所怨恨。她日后会好生教导嫡庶子女,要让他们知道感恩,千万不能再走上父亲的老路了。
张朝贵离开了宁化王的宅子,便直奔宗人府。到得蜀王与蜀王幼子面前,他又拿出了一份密旨。同样的,皇上给蜀王与蜀王幼子也赐了毒酒。
蜀王幼子立刻就害怕地哭了起来。与他和先前歇斯底里不愿接受现实的宁化王相比,蜀王的态度要镇定得多了。他惨白着一张脸,仍旧维持着藩王的风度,低声询问张朝贵:“世子可好?”
张朝贵对他倒还高看了一眼:“世子安好。 ”
“好,好。”蜀王惨笑着说,“他虽是我儿子,但我真的……从未想过他是如此果决之人。往日是我错看了他。不过,有这样的儿子……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我死了也不亏!”
蜀王幼子惊叫:“父王!难道是……是大哥出卖了我们?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不是他……”
话未说完,蜀王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打断了小儿子的话。
然后,在蜀王幼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蜀王亲手端起了一杯毒酒,送到了小儿子的嘴边,灌了下去,脸上却还带着慈爱的笑容:“好孩子,你是先帝的亲孙,要记得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即使死到临头了,也不能失了仪态。父亲亲手送你上路,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吧,但愿你不再生在帝王家,脚踏实地,团团圆圆、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蜀王幼子被亲生父亲一杯毒酒断送了性命,迅速而无声地软倒在地,再无动静,两只眼睛失去了神采,却还是圆睁着的。
蜀王伸手合上了小儿子的双眼,回身又取过了另一杯毒酒,对张朝贵说:“替我捎句话给世子,让他别忘了他祖母的四时祭祀。她如今……就只剩他一个儿孙了。”说罢一仰首,将那杯毒酒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