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淡淡地道:“她过得苦不苦,跟我没关系。我可没有吓唬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小姑姑千万别误会我是在说笑。”
秦幼仪一怔,正想问明白她这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便听得秦含真又道:“小姑姑日后就是再忙,也该抽时间回来看看大伯祖母。如果人实在不方便回来,打发人送个信,送点东西,也是好的。大伯祖母很想念你的,也疼爱你的孩子。她或许不能事事顺从你的意愿,叫你一辈子顺心如意,但她毕竟是你母亲,是长辈,你也好歹让她一让,多多体恤她的慈母心肠吧。得了空,便多带着表弟们回来看望她,至少也多给她写几封信,说说自己的近况。别管其他人怎么讲,大伯祖母总归是你的亲娘。”
秦幼仪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连抬起头来看一眼侄女儿的勇气都没有了。
秦含真没有在花厅久待,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略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练画。据丫头们报说,秦幼仪在花厅发了一会儿愣,便又回书房去了,没再翻找医书,却开始呆坐。
秦含真也懒得多管,她就是看不惯了,随口说几句罢了。秦幼仪毕竟是长房的女儿,她的事原不必自己操心来着。
秦柏、秦仲海与苏家兄弟回到永嘉侯府的时候,已是日头偏西,时近黄昏了。秦柏面上犹带几分倦意,但精神还好,秦仲海则是一脸的如释重负,显然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倒是苏家兄弟俩,都十分狼狈。明明眼下是初春时节,外头的风还有点小冷,世人都还穿着薄棉的夹衣,但他们却仿佛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背上都湿透了,头发也都被汗沾湿,刘海变成一缕一缕的模样,脑后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变得绫乱起来。
秦幼仪忙忙亲手给丈夫与大伯子倒热茶,也不忘给叔父、兄长也倒上一杯,心急地问:“怎么样了?皇上可饶恕我们了?”
苏伯雄长叹一声,坐在圈椅上,垂目不语,默默地喝着茶,看得秦幼仪越发急躁了。
还好她的丈夫苏仲英没再卖关子:“我算是过了这一关,皇上还让我继续如期出京往大同任职。这一回我们不必提前走,就照原定的日子起程即可。”他顿了一顿,“但将来还有没有调回京城来的一日,就难说了。兴许在外任上,我也不大可能会得到实权或军权,多半是象在京郊大营时那样,继续负责操练新兵,又或是做些文书差使。我这辈子是不指望能有什么大出息了,但好歹还能落个清闲的差事,也能多陪陪你和孩子。”
秦幼仪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忍不住抱住了丈夫,痛哭出声:“皇上隆恩!皇上仁慈!我们总算得救了!”又要向三叔秦柏下跪致谢。
秦柏忙叫苏仲英把妻子搀扶起来,郑重对他们道:“既然你们如今懂得了皇上的天恩,日后就该老实度日,谨守本分,用心当差,千万不要走上歪路!否则,你们又要如何对得起皇上今日的恩典呢?”
秦幼仪与苏仲英夫妻俩齐齐应是,后者的眼圈也有些红了。待他们俩道完了谢,哭完了心中的苦闷与忧愁,心里便觉得好了许多,对将来也有了勇气和信心。
秦幼仪松开丈夫,低头拿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看到大伯子苏伯雄还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喝着茶,便犹豫着问了一句:“那大伯子呢?大伯子也平安无事么?”至於公公镇西侯,她是问都不敢问。
苏伯雄放下了茶碗,面色十分平静:“暂时算是平安无事了,只是我的差事没保住。”
“啊?”秦幼仪不由得一惊。果然,惩罚还是会有的么?
但苏伯雄很快接着道:“城卫我是待不得了,家里我也顾不上,皇上命我带几个亲兵赶往蜀地,去寻父亲从前的旧部。他们曾经为蜀王隐瞒、偷藏了什么,我都要说服他们全拿出来,献给朝廷。他们过去在我父亲的指使下,做了什么坏事,该受罚的也会按律法受罚。兴许西南大军还会被分拆开来,调到不同的地方去,再换其他地方的将士到蜀地镇守。这些事没办完之前,我不能回京。这注定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我无法逃避。父亲造了孽,我做儿子的,就要替他偿还。”
秦幼仪愕然。